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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如此人才,竟然为反贼所用,葛斌等人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除了白袍军的营盘外,鸿帮的营盘也还可圈可点。或许不如白袍军的规范,但明显也是有专人调教过的。
至于两家贼军主力旁边的营地,就有点惨不忍睹了。明明只有几百上千人,建的规模却堪比白袍军那么大。别说起不到什么防御效果,里面的空间分配更是一团糟,防火措施甚至完全没做。
要不是有白袍军的营盘撑着,葛斌甚至有信心只带三千官军夜袭,就能将他们统统打崩溃。
至于贼军号称的五十万大军,且不说那些流民是否真的有那么多,就算这个数字没有水分,葛斌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或许从城头上看去,那连山排海的无数人头很有冲击力,但他知道,这些流民根本就毫无战力。
葛斌所虑者,只有白袍军这一部!
“如何?”
赵迁翰对军事算是略懂,从城墙上一遍走下来,心里大致有了底,但终究不敢确定,于是准备征求一下自己手下大将的看法。
“流民虽多,但不足为惧。其他红巾贼之流,亦是土鸡瓦犬。鸿帮逆贼和白袍贼军或有一战之力,但数量不够多。官军或许没有足够把握将其歼灭,但守城却无恙。卑职以为,除非有什么巨大变故,否则单凭这些贼军,绝无可能攻破豫章!”
“绝无可能?”
赵迁翰注意到葛斌用的这个词。
能让这个江州军的最高将领把话说死,完全可以想象到对方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被赵迁翰如此追问,葛斌思索了一阵,最后重重点头确认:
“绝无可能!不过,贼军极其奸猾,若是发现克城无望,掉头去打庐陵郡,卑职也没办法追……”
没有城墙,野外作战的变数太大,葛斌觉得自己必须把话讲清楚。
“无妨!”
经历了足够多的坏消息打击,赵迁翰神色已经有些风轻云淡了,随即摆摆手道:“他们有本事,就去攻庐陵郡好了。只要豫章不失,这些反贼就始终掀不起大的风浪。
更何况,庐陵郡也未必有那么好攻!
贼人能打下鄱阳,一是欺负鄱阳兵力不足,二来鸿帮逆贼在那里经营多年。如若不然,就算花上半个月,他们都未必能拿下鄱阳,庐陵更不用说。”
“刺史大人高见!”
葛斌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庐陵跟鄱阳的差别,他如何不知,有些时候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
不过,豫章的战事,真的会像葛斌预想的那样发展吗?对于白袍军,城内的三十万百姓并不陌生。
早在九月份的时候,鄱阳郡那边就有消息传过来,说是白袍贼军作乱。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甚至鄱阳被攻破,他们都没太在意。
直到反贼从府城西面的门户兴平出动,朝豫章进军,这些百姓才终于慌了。
很多事情,只有亲眼看到,才能给他们最强烈的触动。
五十万贼军,包围了豫章!
就算是豫章最长寿的老者,记忆里也没经历过这一幕。魏国虽有过一些叛乱,但都没影响到这边。然今日,他们终于遭遇了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说过的事情。这一次,再没人能笑得出来了。
绝大部分的上层贵族们,对于魏国的军力,有着足够的了解,倒还能沉得住气,不认为反贼能够攻破豫章。
没什么眼力的普通平民百姓,在各种流言的影响下,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惶。
这种氛围,甚至蔓延到了豫章城的死牢中。
作为江州的府城,豫章有三个监牢。其中两个是规模最大的东、南二牢,主要关押一些本地的普通案犯。
另外一个规模只有前二者十分之一的死牢,负责关押一些罪大恶极的死囚犯,以及因为种种原因、地方上不便关押的重犯、又或者身份特别尊贵的犯人。
前者的话,不管是条件还是看守的力度都很一般,普通的百姓探监也容易。死牢就不同了,把守极其森严。哪怕现在各路叛军大举围城,正是最需要军力的时候,这里仍旧保留了三十名军卒。
乍看上去,这里仍旧守卫严密,但吴崇甫能明显感觉到,死牢的守备远不如先前了。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巡视的狱卒少了四五人,间隔也长了不少。
“这倒是挺稀奇的……”
坐在死牢最里层那间牢房的吴崇甫,穿着一袭青白相间的棉袍,摇着手里的折扇,陷入了思索。
死牢的条件虽比普通监牢好很多,但相较更阴凉一些。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这折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可以扔了。不知是否因为所谓的风雅,吴崇甫愣是摇着扇子没肯丢。
若不是他原本是赵迁翰的前任幕僚之一,非普通犯人可比,恐怕送饭的牢头早就骂他神经病了。
对于狱卒们以及牢头的异样眼光,吴崇甫并不在意。
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还管那么多干嘛,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外无援手,还在乎的事情也就那么点了。
比如,每日能吃一只雅香楼的烧鸡。
对一名被关押的犯人来说,这个要求无疑是太奢侈了。但和死牢的很多囚犯不同,以他吴崇甫的身份,这点要求还真是不难。
最起码先前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赵迁翰并没有拒绝。牢头纵然再不爽、再眼红,面对刺史大人的吩咐,也只能每天乖乖跑一趟。
至于另外一件事,就是吴崇甫自己的小命了。
为什么还没死!
别人在乎的,都是如何能够让自己活的长一些,但吴崇甫闲的没事,坐在牢里研究的却是自己怎么还没死!
倒不是说他在世上已生无可恋,而是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威胁到了某些人,且又帮赵迁翰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于是,当一条狗没有用处的时候,下场自然是要被烹了。吴崇甫还得庆幸,一些更机密的事务自己没参与,不然只怕就不是秋后问斩了,而是酒后跌进池子里淹死,或者干脆暴病而亡。
不管怎么个死法,吴崇甫知道,自己死定了。没人能救得了自己,也没人敢救。这一点,从先前处得还不错的同僚没一个人敢来探监,就能清楚的说明。
赵迁翰想让一个人死,谁敢忤逆?
崔家倒是有那个能力,但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为自己出头。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下场,吴崇甫才会奇怪。按照惯例,赵迁翰给自己判了一个秋后问斩,基本上十月就可以死了。这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自己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赵迁翰却连问都没问一下。
仿佛是把自己给遗忘了!
什么时候,赵迁翰的耐心这么好了?
不仅仅是吴崇甫,死牢中的囚犯数量,最近一段时间貌似也完全没有变化。
结合死牢的狱卒起码被抽调了一半,再加上最近牢头的异常,吴崇甫本能的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趁狱卒半天一次的例行巡逻路过,吴崇甫终于没忍住好奇,问了出来。
“你问最近豫章城发生了什么大事?”答话这名狱卒跟吴崇甫也算比较熟了,见这个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很安静的前任刺史幕僚开口,正觉得无聊的他便开口反问道:
“最近咱们江州还真是不太平,至于说大事嘛,豫章城被五十万流贼大军围了算不算?”
啪嗒!
吴崇甫的宝贝折扇摔到了地上。
放到平日里,他肯定会心疼的不得了,立即捡起来拍掉尘土。
但这一次,吴崇甫实在是顾不上了,被狱卒的话震的目瞪口呆。
五十万流贼合围豫章?
“我八月初下狱之时,江州不是还风平浪静的吗?这满打满算才三个月,怎么就突然多了五十万流贼?”
吴崇甫实在难以相信,觉得对方一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不信?”
狱卒看了吴崇甫一眼,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事就是真的。八月白袍贼闹事,接连攻下了寻阳、葛阳、古阳、山阳、鄱阳,几次大破官军,赵迁均都战死了,崔家的那位公子哥也兵败被俘。现在豫章外面都乱成了一锅粥。要我说,指不定魏……哼哼!”
狱卒说了一半,左右看了看,大概自觉失言,换了一段小曲,哼着离开了。
只留下吴崇甫一人趴在死牢的栅栏前,呆呆的失神。
赵迁均战死!
就连崔洪亮那家伙都被贼人抓了!
这世道变的,也太快了!
要不是吴崇甫确信自己只在牢里呆了三个月,光凭这些变化,说是被关了三五年都不出奇啊。也难怪赵迁翰没心思关注自己了,原来是江州出了如此滔天的叛乱。
短短两三个月,居然连府城都围了。这伙贼军,简直可以说是魏国前所未有的巨匪啊!
如果,豫章城被攻破了……
吴崇甫心中一动,他忽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一点在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