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宋听澜发觉,季清鸢也没敢去找疏月和繁星,在桌上留了封信说要去出宫游历就跑路了。
这两日从外界赶来入碧水宫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都是乘碧水宫弟子掌舵的青水舟来的,不过碧水宫弟子可以通过岛上一处传送法阵出岛。
季清鸢走一步看三步确认周围没什么人,便匆匆启动了法阵,消失在法阵中。
再睁眼,眼前一片平坦的沙地,风里带着淡淡的咸腥味,季清鸢转头,便见一片碧水遥望无际,水波粼粼,闪着细碎的光泽,她立在一片柔软的白沙上。
极目远眺,才能看见碧水宫的一点影子。
出来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曾经围绕着他们四个人连轴转,不断周旋,一边忍受着心里挣扎一边疲惫不堪地四处奔波……这种日子她已经不想再过了。
让那些情愫都被时光冲淡吧,她不想再纠缠了。
没有月凝剑,季清鸢思索了几瞬,拿出流光琴,灵力流转,她站上了流光琴,然后飞了起来。
原本以为用琴飞会不太好,没想到几乎与御剑没什么两样,流光琴甚至会自动散发灵力为她挡去气流的冲击,竟比月凝剑还稳当一些。
不愧是大能的法器,就是好用!
系统:“……”
系统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
碧水宫在姑苏,妖界则位于元和附近,从姑苏去往扶余,不眠不休地御剑也至少需要一日一夜。
季清鸢御琴自然也需要这么些时间,加上她今日出来时已经是午时了,在旭日下沉夜色将至时,季清鸢停在了一座城池,寻了家客栈,打算在此歇一晚上,避免在荒郊野外露宿。
这座小城位于几座经济发达的大城市的要道,南来北往做生意的商贩大多都在这座小城寻客栈留宿,第二日再赶路。
红灯笼挂在一旁,谈笑声和喝酒划拳声嘈杂不已,她走进客栈时,外面摆着的桌椅和一楼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季清鸢走进去,身穿粗布肩上挂着汗巾的店小二走过来,道:“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宿?”
季清鸢从储物戒翻出块碎银,道:“住宿,要一间上房,要热水,剩下的钱送些好菜上来。”
店小二收了银子,道:“好嘞!客人楼上请!”
季清鸢颔首,往楼上走,这客栈不大,楼梯也狭窄,仅能容两人拥挤着过。
季清鸢往二楼走,楼上正有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交谈:“最近这天象,属实有些异变啊。”
那老叟身穿一身粗布灰袍,黑发混着白发,声音略带粗哑,一双眼睛有些混浊。
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
老叟身后是个年轻些的男人,他闻言有些不屑:“你这老头,你现在看得清东西吗?还天象异变,骗谁呢!”
那老叟也不恼:“老夫敢言,定是连日观察才敢出此言。近日天象异变,星辰移转,不出七日,定有异星降临。”
那年轻人“嘁”了一声,大概是不想理他了,没再说话。
这短短一会儿时间,那两人便与她擦肩而过出了客栈,季清鸢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天象异变,异星降临?
她不会观星,但九州大陆的局势确实会在几年后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有异星降临,那这异星……是好还是坏呢?
算了,怎么就莫名其妙相信一个老叟的话?
季清鸢摇了摇头,上了二楼,进了房间。
这客栈的房间说不上多好,但还整洁,季清鸢照例泡了热水洗去疲惫,换了身白袍,随手簪了青丝往外走。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极为简单的样式,一道炖猪肚,一道山药虫草鸡汤,一盘春卷。
猪肚还带着腥气,鸡汤的鸡肉有些柴,季清鸢动了几筷子,便没再动,从储物袋里掏出个灵果开始啃。
虽然到了九州大陆,她有了修为能辟谷,但还是改不了吃饭睡觉的习性,一到饭点就想吃饭。
小窗外,夜色漆黑。
季清鸢扔了果核,关了窗打算修炼,却忽觉一阵眩晕,一阵强烈的拉扯感忽地撕裂着她,好像要强行抽走她的灵魂。
怎么回事?那饭菜有毒吗?
季清鸢晃了晃脑袋,那阵晕眩却更厉害,整个房间在她眼里都开始晃,天旋地转间,她听到“咚——”的一声响。
再睁眼时,季清鸢只觉得浑身有些冷,好像灵魂被强硬塞进一个冰冷的容器,浑身不适,却被吸附着出不来。
她睁开眼,四处看,却忽地一愣。
这似乎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室内被屏风一分为二,雕花屏风外是打坐用的蒲团和红梨木制的躺椅。对面柜上是琳琅满目的功法书籍。
她正躺在屏风内挂着层层帷幔的床榻上,床榻边是上好的梨木桌。梨木桌上摆着一盘绿豆糕,桌角放着铜制的香炉,隔壁连着一间小而精致的浴房。
整个房间以清新的浅绿色为主,看着十分雅致。
这……这不是青溪阁她的房间吗?
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香炉里燃着的似乎是安神的香气,季清鸢却压根冷静不下来,她想动,僵硬地控制着动了动手指,却忽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眼球慢慢往下转,见那手指纤细而白皙,关节处却极其僵硬,冷白而没有丝毫温度……不像是活人。
季清鸢:“……”
季清鸢:“系统!!!”
系统道:“宿主别急,好像是因为招魂法阵,宿主的魂魄不小心被吸到傀儡里了。”
招魂?傀儡?谁招的魂?她怎么会突然被吸进傀儡里?
她正咆哮,屏风外却有脚步声传来。
季清鸢想闭上眼,眼皮却动不了,只能眼神空洞地定在虚空中,装作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
那人自屏风后穿过,停在她床榻边,伸手,轻柔地将她扶了起来,亲昵地与她的头靠在一起,如墨青丝散落擦过她的侧脸,他温声道:“师尊怎么还在睡?”
季清鸢一惊,差点以为就被发现了。
但接着,她被抱着转了转,下一瞬,她正面对上了一张脸。
那人眉目精致却不显阴柔,纯黑色的眼瞳半垂着,瞳若点漆,鸦羽似的长睫打下一层剪影,眼尾微微上挑,横生几分触目惊心的美,昏黄的烛火在他突出的眉骨上跳动。
百年后的江岫白,更加俊美,五官也精致几分,虽然含着笑,此刻眼神却叫人有些害怕。
他唇角微微勾着,好像在耐心哄着发小脾气的恋人。
季清鸢的心凉了大半。
怎么会是江岫白?
一室寂静,只有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但江岫白好像习惯了一般,将锦被被掀起,一只手搂着她的肩,一只手自她腿弯处穿过,有力的小臂极为紧实:“徒儿都做好晚膳了,师尊还赖床。”
江岫白将她抱起来,声音宠溺又带着几分无奈,眼神温柔到令人害怕。
“又只能让徒儿服侍师尊了。”
她身上只着中衣,江岫白自衣橱挑出一件月白色纱裙,仔细地给她穿上,又将她抱到梳妆台前坐下,柔声问:“师尊今日想梳什么发式呢?”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一双漂亮的杏仁眼极大,如今却睁得大大的而不会转动,直直盯着镜子看起来有几分诡异,肤白唇红,一头青丝披散,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唇角是一个微微向上的固定弧度,看着分外瘆人。
脸是原本的天极宗季清鸢的脸,本是一张柔美秀丽的脸,此刻偏偏……
季清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江岫白却好像一点都不怕,站在她身后,拿起檀木梳为她梳发,口中还依旧自言自语:“得快些呢,师尊肯定饿了。”
季清鸢呆坐在那,眼睛一动不动,扮演着一个僵硬的傀儡。
她看似还坐在那儿,实际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她几乎快吓没了,心里一直疯狂喊:“系统!系统!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