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背着韵儿,慢慢悠悠走下山去,一路上明哲还跟韵儿说了许多过往之事,听得韵儿一头雾水。明哲本来也没指望韵儿能听懂,只是她执意要问,明哲拿她没办法,只好把这些陈年旧事说给她听,至于她能听懂几分,就得看她想得起多少。
“凌云!”韵儿喊道。
“我不是凌云,我是明哲!”明哲阐明道。
“你若不是凌云,怎么会知道凌云和小穹的故事?你若不是凌云,怎么会知道这块玉佩真正的含义?你若不是凌云……”
说的越多,破绽越多,明哲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再加上韵儿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听得明哲头痛,他实在受不了了,“打住!我怕了你还不行吗?你说我是凌云,那我便是凌云,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韵儿就知道明哲拗不过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凌云,你早承认不就行了吗?”
明哲既想哭又想笑,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是想说:“韵儿,我还是习惯你叫我明哲,凌云这个名字对如今的我来说,太过遥远,过去之事皆已过去,我已不是当初的凌云,与其囿于过去,不如看开些,至少我的身边还有你们。我从不以过去的身份引以为傲,没了那层身份,我反而活得自在些。带着鸢儿浪迹江湖,天为屋地为床五岳山川为桥梁,游戏人间,也好过被一堆事重重束缚,那种日子小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明哲提及小穹,韵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明哲,你还没告诉我小穹是谁呢!”
明哲就猜到韵儿会问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即告诉韵儿,而是卖了个关子:“要不你猜猜看?”
韵儿觉得明哲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小穹是他妹妹,除了鸢儿,还能是谁?然而结果出乎韵儿的意料,明哲摇摇头,“不对!小穹是小穹,鸢儿是鸢儿,小穹是凌云的妹妹,鸢儿是陆渊的妹妹,她俩不是同一人。”
韵儿不明白,凌云和陆渊不是同一人吗?为何小穹和鸢儿不是同一人?她俩不都是明哲的妹妹吗?韵儿满脸问号,一头雾水,为何明哲的话毫无逻辑可言,前言不搭后语?
明哲看得出她的困惑,解释道:“我知道你想不明白,不仅是你,鸢儿也想不明白。你们认为凌云和陆渊是同一人,实则不然,凌云是凌云,陆渊是陆渊,他俩不是同一人。我是凌云不错,也是陆渊不假,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俩截然不同,其中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等日后有时间了,我再把这件事详细说给你听。我没把这件事告诉鸢儿,也希望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她,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疏远我和的她关系。”
韵儿理解明哲的担心,换位思考,她若站在明哲的角度,也不希望这件事疏远自己和鸢儿的关系,正如明哲说的那般,过去之事皆已过去,与其留恋过去,不如活在当下,珍惜身边的人,莫让遗憾变成失望。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跟鸢儿说的!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告诉我小穹是谁!听你说了这么多有关她的事迹,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国色天香、温润如玉的绝世佳人!”
“韵儿,你还真会打算盘啊!一笔亏本的买卖都不做,还真是应了那句无商不奸!”明哲觉得韵儿不去经商,都对不起她这么聪明的商业头脑,替他保守秘密的代价,便是小穹的身份,韵儿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
“明哲,你再骂!”韵儿揪住明哲的耳朵,使劲一拧,明哲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
“痛痛痛!韵儿,你快松手啊!再拧我耳朵要没了!”明哲求饶道。
韵儿稍微松了一点,“明哲,你可知错?”
“我知错!你快松手啊!”明哲沮着脸。
“那你下次还敢胡说吗?”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韵儿松开了手,明哲瞬间如释重负,捂住自己的耳朵,脸上痛苦的表情久久不能退去。韵儿不愧是韵儿,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上次是掐明哲的肩膀,这次是揪明哲的耳朵,不知下一次韵儿还要对明哲的哪里下手。明哲不敢想这些,他只希望别再有下一次,否则他真的承受不住!
“韵儿,你对我为何这么狠?若是别人惹你生气,你难不成也这样对别人?”
韵儿笑里藏刀道:“明哲,你想多了!别人怎可与你相提并论?我对你可是独一无二的,别人可享受不起!”
“我宁愿和其他人一样!”明哲苦笑道。
回过神来,韵儿意识到明哲还没回答她的问题,“明哲,你还没告诉我小穹是谁呢!”
韵儿的脑回路明哲有的时候真的看不懂,她脑子里是咋想的?
“韵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么浅显的问题,你居然看不出来?我说过我的每一件事都与你有关,我的过去便是你的过去,我若是凌云,你觉得小穹应该是谁?”
“我……是小穹?”韵儿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怎么可能?明哲,话不可能乱说!虽说小穹和我一样都是相府千金,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她,何况我若是小穹,怎会想不起与你有关的记忆?小穹和我的遭遇虽然相似,但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不可混作一谈!”韵儿极力否认小穹和她的关系。
“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不代表不存在。你是小穹,却也不是她,至少现在的你不是她!我的穹不会这么对我,不是掐就是揪,你下手可真狠!”明哲也否认了她和小穹的关系。不过那只是主观上的认为,事实上她和小穹的关系已经注定,这是逃不掉的命运。
正如明哲说的那般,现在的韵儿,不是当初的小穹,她俩之间差的不仅仅是那段记忆,就连性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等她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或许她便能做回真正的小穹。当然想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可是不那么简单便能办到的,其中的曲折跌宕,还需亲身体会。
“我若是小穹,那你是岂不是我哥?为何我想不起和你在一起的曾经?”韵儿还是不相信事实。
“我还是那句话,小穹是小穹,你是你;凌云是凌云,我是我,彼此之间有关联,但不可将二者混淆。现在的你是婉仪,不是小穹;现在的我是明哲,不是凌云,你不能单以过去的事来评现在!”
明哲的话还是那么蕴涵玄机,一般人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算是与明哲最亲近的鸢儿,听完他这一席话,恐怕也难以理解明哲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哲,你就不能说简单些吗?你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韵儿的脑子接近崩溃的边缘,明哲说了这么多,她听懂的也就那么一点。谁是小穹她这下明白了,可明哲的一席话弄得她云里雾里的,或许一两句话便能理解的,偏要说这么多,现在好了,她更听不懂了!
“听不懂,便不听!你只需记住,曾经的你是小穹,至于后来经历了什么,为何阴差阳错便成了南宫世家的独女,这些事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不必急于一时!”有些事她现在是想不通的,明哲也没指望她能够明白一切。
“明哲,咱们现在去哪里?”从山上一路走来,韵儿还不知道明哲这是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应天府呗!难不成你现在就想回去跟鸢儿他们会和?”明哲反问道。
“难道你不想吗?”韵儿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还给了明哲。
“想却也不想!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和鸢儿他们背驰而行,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到了洛阳?不知道他们是否一切安好?我本来打算忙完这边的事便赶回去,与他们会和,可我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不过这件事也让我想明白了许多——有些自以为不能说的事,与其藏在心里,一声不吭,不如说出来,一吐为快,省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拿李义山和叶梦然来说,若是当初李义山能把一切说清,跟叶梦然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或许他俩之间便不会产生隔阂,也不至于抱憾终身。有些事明明是件小事,最后却演变成大事,大多都是‘自以为是’在作怪。我自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可时过境迁,我已不复醒。这些事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可我又不想重演李义山和叶梦然的悲剧,再加上你的执着,那我便破例一次吧!反正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早说晚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即便你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现实。”
李义山和叶梦然的故事,对明哲来说,感受颇深,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告诉韵儿她的身世,正是受了李义山和叶梦然的影响,若非经历这一遭,明哲或许还要将此事瞒下去。现在的生活很好,他不想打破现在的美好,更不想破坏韵儿的生活。
当初他和韵儿在茶楼初次见面,便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正是不想闯入韵儿的生活,打搅她当下的安宁。他明明知道韵儿就在相府,却从未想看她一眼,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他知道一旦这样做了,那他和南宫明这些年来付出的努力都将白费,甚至会给韵儿招来祸端。他克制住了自己,坐在窗边,远远地望向相府,心里的苦涩远胜于那杯茶。
直到后来,画舫遇刺,让他想明白了,即便逃过了一劫,也还会有下一次,京城看似繁华,却处处暗藏杀机,一不小心,性命便交代在那里了。他不可能让韵儿置身险境,即便以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他也要带韵儿离开那个凶险之地。南宫明也知道京城看似平静如镜,实则波涛暗涌,他把韵儿锁在相府,便是不想她身处险境,虽然做法苛刻了些,但他的出发点和明哲一样,都是希望韵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不必搭理那些烦心事,也不必担心风云诡谲……
韵儿不知南宫明的苦心,只看到了他苛刻的一面,却无视了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南宫明从不计较这些,他不在乎韵儿如何看待他,即便把他当作一位狠心的父亲,他也宠辱不惊。只要问心无愧,哪怕韵儿怨恨他一辈子,他也毫无怨言。在他心里,韵儿就是他的女儿,女儿再怎么胡闹,作为父亲的他唯一给予的便是无尽的宽容。南宫明同意明哲带走韵儿,也是不想她在京城继续待下去,南宫明虽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终有不及之处。和明哲一样,他唯一的软肋便是韵儿,在京城他能给予韵儿最大的保护,却也不能保证韵儿不受任何威胁。起初他不肯放韵儿离去,是因为他舍不得韵儿,但仔细考虑一番,他更不希望看到韵儿受到伤害,更想韵儿自由自在地生活,他答应了明哲,与明哲做了一笔交易,若是明哲让韵儿受到伤害,哪怕只是一点点,无论天涯海角、山陬海澨,南宫世家的铁骑也会找到他,从他的身上践踏而过!这是南宫明亲口说的。南宫明之所以能坐上宰相的位子,绝对不是仅靠脑子,他身后的铁骑,可是号称天下第一。这些话只有明哲和南宫明两个人知道,他可不敢告诉韵儿,万一韵儿借此为把柄,他真的拿韵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明哲,你真的是我哥吗?”
“难道你还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只是来得突然,不敢相信罢了!你是我哥,那鸢儿怎么办?她也叫你哥哥,你忍心丢下她不管吗?”韵儿忧心忡忡道。
不用韵儿提醒,明哲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有什么难的?她不也叫你姐姐吗?难道在你心里从未把鸢儿当作妹妹看过?”
明哲这么一说,倒是把韵儿难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确切地说,她想不明白……
“纠结这些干嘛?咱们现在的关系不就挺好吗?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明哲说的轻松,就算此刻不说清,以后又将如何面对彼此?韵儿开始后悔知道这些,若不是好奇心作祟,她也不会如此难受。鸢儿对她那么好,一声声韵儿姐姐叫得那么亲切,她又怎忍心跟鸢儿抢明哲?可就这么把明哲让出去,她又不甘心!左右为难,徘徊不前。
“怎么不说话了?”韵儿半天没反应,明哲觉得奇怪。
“明哲,我还是想不明白……”韵儿丧着脸,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明哲真是服了,“我都说了,想不明白便不想,纠结这些干嘛?不过徒增烦恼罢了!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难为情,不知如何面对鸢儿。这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耿耿于怀呢?你只管放心,一切都交给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保证让你俩都满意,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韵儿惊讶道。
“我的穹从来不会质疑我!”
明哲有恃无恐,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良策,而是他无需做什么,这个难题便可轻而易举地化解,关键就在韵儿身上。
“可我是韵儿,不是你的穹啊!”韵儿狡黠一笑。
“小穹也好,韵儿也罢,只要是你,便不会质疑我!”明哲自信道。
“若我偏不信你呢?”
“我何必为不可能发生的事而担心呢?”
明哲背着小穹,一路往应天府的方向走,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打算回去。按理说,明哲那么舍不得鸢儿,忙完这边的事,应该快马加鞭,赶忙往洛阳城赶,不可能赖在这里不走!韵儿不知明哲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他是还没想好说辞,故意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明哲,你真的不回去?”这已经是韵儿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急着回去干嘛?他们那么多人,还怕遇到什么危险不成?他们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明哲一点也不担心鸢儿等人的安危,除了玉雪的功夫稍微差一点,其余人个个身怀绝技,即便明哲不在他们身边,遇到问题他们也应该应付得了!何况还有天枢等人陪同,四个加七个,十一个人还怕遇到什么麻烦?
“你不想见鸢儿吗?”韵儿又搬出了明哲的软肋——鸢儿。
“我当然想见她!只是两地相隔甚远,咱们即便现在赶路,也到不了洛阳城。一路走来,许多事都是我一个人操持,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来透透气,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就算是我给自己放个假,让我缓缓。韵儿,咱们今天不提鸢儿,不提其他事,就咱们两个,在这应天府中好好游玩一番,把那些烦心事全都抛之脑后,一切问题等明天再说,你看可好?”
难得有机会和韵儿单独相处,明哲也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反正都出来了,回不回去,也不差这一天,今天先放宽心地玩,明天再赶路,道理也是一样的。这些年来,他把小穹一个人留在京城不管不顾,他的心里宛如刀割,他也想补偿小穹,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今天的天气挺不错的,是个游玩的好日子。明哲便想带着韵儿游玩一番,看看这应天府有何特别之处?
“可是……”韵儿犹豫了。
“没有可是!今天你是小穹,我是凌云,与其他人无关!等到明日咱俩的身份便回归正常,你还是韵儿,我还是明哲,这样总行了吧?”
既然明哲都这么说了,韵儿也不好拒绝,她确实想陪在明哲身边,逛逛街、看看风景,便如他说的那样,今天她是小穹,明哲是凌云,今日之后她还是韵儿,明哲还是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