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圣道门这个变数,苏践峻自然要改变现有的行动方案,崇化坊紧邻西市,人口众多,各国商人旅客多在此落脚,坊间人口不下十万之数。
裴昱此人虽然倨傲,但却不是个夸夸其谈之人,既然他都如此忌惮,这个圣道门的本事,定然不差。
长安的繁荣稳定是朝廷的脸面,若在围捕之际,闹的坊间大乱,引起骚动、踩踏等事件,他这个百骑主将,没法在圣人面前交待。
于是,当即写了一封奏本,让苏沛面呈陛下,请调五千金吾卫士卒,与百骑、武侯卫一同封锁崇化坊,并提前关闭坊市。
梵音挑了一下眉头,拔高音调诧异道:“现在?这个时辰?”
不怪梵音炸毛,这个时辰,宫门早就落锁了,即便百骑是皇家卫率,可以叫开宫禁,那怎么把皇帝从龙床上叫起来呢?
梵音虽然早入江湖,但毕竟是官宦家的小姐,规矩,她还是懂得。等苏践峻的本章递到皇帝面前,那得是明日早朝之后了。
到了那时候,别说逮白蛇这条臭泥鳅,就算是圣道门和武攸绪一党的虾兵蟹将都抓不住。坊间多了那么多生面孔,傻子都知道是官府的布控!
而苏践峻将本章递给苏沛,波澜不惊道:“在京畿动刀兵,调动军队,哪怕是再小的事,都要请示圣裁,这是朝廷的规矩。”
正常调兵,是皇帝下旨,中书、尚书审核签押,然后才到兵部手中,最后才能让各卫军中。要是按照这个规矩办,那真的等上一天。
“至于,你担心的时间差,根本就不存在。永贞一朝的军务及重要国务,既递既批,陛下的寝宫有内舍人草诏,最慢一个时辰,就能拿到中旨。”
也就是说,兵力不足的问题,二个时辰就能解决,明早坊市开门之前,所有的兵力都会到位。百骑诸官和裴昱夫妇,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那你呢?不去?”
梵音这话刚落,裴昱就扯了她一下袖子,示意梵音不要问,而且她多虑了。
苏践峻虽然是勋贵子弟,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一步步杀上来,他当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而且,裴昱曾与与之共事过,了解他的行事作风,苏践峻永远都亲自拿着杀手锏,亲自插最后一剑。况且,这么大的事,他是不会放心任何人的。
第一次合作,又有漳国公的面子在,苏践峻不能翻脸,也没有解释,只是摆了摆了手,示意大伙可以下去准备。
待一众人等下去,一位头戴道冠,身着百骑皮甲的青年从后面出来,端详着裴昱夫妇的背影,沉声道:“青龙、朱雀,没想到还能为朝廷出力!”
是啊!没想到,苏践峻也没想到,叱咤风云的朱雀,竟然是漳国公的妹妹,更没想到她竟然与圣人是布衣之交。
幸亏,下面的那些小家伙不争气,在历次的追捕中没把她怎么样,否则圣人怪罪下来,百骑司可是吃罪不起。
而作为百骑秘兵的魁首,正五品的中郎将-张旬倒是有些挂不柱脸,他老师张弛可是圣人的师兄,他也算跟圣人沾亲带故。
废了那么气力,连人家跟毛都没伤到,不仅丢了陛下的人,更是丢了道门的脸。否则,他也不会不敢见掌教,等到现在才进来。
拍了拍张旬的肩膀,苏践峻笑道:“贤弟,你该看开点。陛下是真龙天子,纳天下有志之士为己用,唯才是举,是他的用人之道。”
“你我也是肉身凡胎,自然也有犯错的时候,陛下今日宽恕了他们,明日也会厚待咱们。”
历朝历代干百骑这种差事的人,大多都不得好死,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皇帝严刚有足,又宽仁深厚,他是念旧之人,连青龙、朱雀这种该杀之人都没杀。将来,若他们犯了事,念及旧功,情义,也不会为难他们。
张旬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頟首点头,感叹道:“若不是有陛下这种圣明天子,我等岂会干这种差事!”
他明白苏践峻是担心秘兵中吃过二人亏的想不开,在行动中找他们夫妻的麻烦,影响了大局!
张旬请他放心,他的秘兵虽然出身不同,但个个都是忠君守律的好兵,他们刀只会对准敌人。
希望青龙和朱雀下半生能安分守己,否则他们手上沾染百骑兄弟的血,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去讨回来。话毕,对苏践峻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开。
苏践峻也是拿这愣头青没办法,七星观出来的门徒,都是艺高脾气倔,他们认准的事,除了陛下开口,谁都改不了。
不过也好,青龙和朱雀这种高手,真的找人挟制一二,就这么出入百骑司,他还真不放心。
而说到挟制,苏践峻可不敢指望,张旬这些随时准备用刀砍下夫妻二人脑袋的秘兵。百骑地牢里,还真有两个合适的。
想到这,苏践峻便命小校挑灯,亲去了百骑地牢-甲字一号、二号。这两间牢房对面而立,里面各用镔铁打造的铁链锁住一人。
一号牢房者,身高六尺,面有三道极深的刀疤,看起来凶悍异常。永贞十五年,从薛讷北征,斩首三十级,积功至昭武校尉。
但因行刺上官,从军中出逃,在江湖中搅弄风云,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号曰-白虎。百骑监管军法,潜入江湖,费时一年半,伤亡了三名剑道,十五名百骑军士,方才捕获。
二号牢房,壮入狗熊的汉子,号曰玄武,亦曾是军中人士,曾在琅琊王麾下的陌刀队任职。退役后,因其母被邻人所伤,怒而灭其满门一十三口。
其天赋异禀,神力无穷,一把陌刀,所向睥睨,人马俱碎,州府县衙的差役在抓捕过程中死伤惨重,不得不求助于刑部、大理寺。
但三法司精于审案,对这种职业军人,沙场悍将,那还真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百骑出手,拿下了玄武。
按照律法,他俩早该上秋决名单,等着在东市口挨一刀了。但他们都摊上了好将军,把他们的境遇,犯案的原因上报了琅琊王和薛相。
而这两位都是爱兵如子的性子,且他们犯罪有属哭告无门,逼不得已,遂到御前摆了摆二人的军功,在陛下面前为他们讨了个监禁的处罚。
“我说二位,都蹲了四五年了,有没有想出去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