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是唐与吐蕃从战争中脱身的最便捷的途径。
大唐方面的派出的重臣,是兵务宰相-邓国公-岑长倩,监军-参谋部尚书-魏元忠,及秘书监-韦晋。
而吐蕃方面的则是宗室领衔,两位王叔-悉补野博陵,悉补野可允,及噶尔家族的赞婆。
作为战胜方,大唐掌握主动权,自然是由大唐提出退兵条件:
其一,包括吐谷浑旧地在内,牦牛河以东,阿尔金以南区域;南边芒康,巴塘,理塘以西,以南的三十六座城池,尽数归唐。
其二,吐蕃国不得干预西域事务,今后的通商,也必须在大唐地方官的监管之下进行。
其三,吐蕃军不得在边境百里内建城、五十里内不得驻军,牧民八十里内不得放牧。
其四,吐蕃国成为大唐的附属国,每年需朝贡牦牛三万头,羊五万头,各类皮毛二十万张。
第五条还没说呢!赞婆就拍起了桌子,按照大唐的条件来做,吐蕃不仅失去了大量的领土,防线也将形同虚设,一旦唐国撕毁停战条约,他们就等着亡国吧!
还限制放牧?牧民放牧是上天赋予他们的权力,唐国不仅要了他们的牧场,甚至连草都一块没收了,这太可恨了吧!
这还都不算,更坑人的是岁贡,牛羊从落生到长成,需要多长时间,牧民们自己尚且舍不得吃,大唐也太黑了吧!
怎么,礼仪之邦也变成强盗了吗?他们唐国的天子不是自诩仁义之君吗?可他的仁义,自从开战以来,赞婆是一点没看出来。
啪!拍了案子,韦晋不屑道:“你们吐蕃懂礼仪?在安西杀战俘,交战时杀使节,占了地方不论官民一律剽掠,你们才是真正的强盗!”
“规矩?本官告诉你,规矩只在胜利手中,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我圣天子的御音,就是整个寰宇的规则。”
韦晋给他们算一笔账,自咸亨至今的二十多年来,他们是年年袭扰,纵兵劫掠大唐子民十数万,奴役大唐羁縻州的小部落给你们当奴隶,充当炮灰。
吐蕃这数十年的强盛,是建立在无数冤魂骸骨之上的。同样是双手沾满鲜血,怎么他们吐蕃人是在求的生存,大唐的自卫反击反而成了侵略了呢?
“人要脸树要皮,韦某混迹多年,却从未见过阁下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要是想不通,那就别谈了,回去整理兵马,咱们再打一场。”
用眼神制止了暴跳如雷的赞婆,悉补野博陵,悉补野可允兄弟看向岑长倩,很显然他才是大唐方面和谈的主官。韦晋不过小小的副手,他凭什么一言而决?
而对面两位吐蕃王叔的质问,岑长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们这点挑拨离间的计谋,在他这位战略大师面前,多少有点班门弄斧了。
且直言表明,秘书监韦晋,可以全权代表天子,战与和,只在他只言片语中。所以,请克制一下情绪,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岑长倩笑道:“谈判就是生意,有争有讲,讨价还价。”
“张口闭口处处言利,虽然不是君子所为,但为了国家,咱们都得适应一下。”
好吧!形势比人强,唐军兵锋强盛,他们只能像当年的薛仁贵,忍气吞声的坐下,开始讨价还价,为他们的国家,多留几分元气。
就这样争争讲讲,弄了三天,大唐始终不肯在土地方面让步,而吐蕃讨得的便宜,就只是在岁贡、边境线、牧民的问题上,争取到了三分之一余地。
总算熬到了第四天,韦晋终于把最后一条,抖落出来:唐天子要举行阅兵礼,同时祭奠阵亡将士,请吐蕃赞普移步,为天可汗执缰御马!
啪!赞婆砸了手中的杯子,厉声喝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吐蕃王族天神血脉,代表神灵治理吐蕃,岂能当你家皇帝的车夫?”
而韦晋也不甘示弱,按着案子,冷峻道:“现在知道要脸面了,大非川、青海之战,你们把先帝的脸面甩在地上,问过我家先帝的感想?”
“彼时的吐蕃,依靠蛮横,对秦晋之邦,屡屡下手;大唐的天子,只能放弃大唐的荣耀,那时候道理在哪里,老天爷在哪里!”
“你们数都侵略安西,屠杀我大唐官民,那时候人性在哪里,老天爷又在哪里!”
说到议份之处,韦晋面目狰狞起来:“那时候老天爷就没长眼,没开眼,它就看着我大唐善良的军民,倒在血泊中。”
太宗皇帝曾提出“四夷爱之如一”,先帝始终以为祖训,就算这有损帝王的尊严,先帝也是愿意以最大的诚意,以和为贵,希望吐蕃可以被大唐的胸怀感化。
大唐如此仁厚,可吐蕃却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天朝,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的血流成河,吐蕃自遗其咎。
如今,圣天子率王师以伐不臣,天公地道,是为仁义。吐蕃若是再不知悔改,那便只有灭国一条路可走。
赞婆叹可口气,怏怏道:“大唐天子,是要报这一箭之仇,要把我家赞普踩在脚下了!”
是的,这几天,赞婆借着和谈使节的便利身份,在唐军的前锋营转了转。他不得不承认,大兄说的对,不管是唐天子还是岑长倩,都是兵家好手。
即便获得了这样的大胜,将士们依然在操练,负责警戒的部分依然保持人不离甲,手不离刀。
更可气的是,唐人的补给中,竟然有从后方运来的糖、果干,及一些保存时限较长的水果。
要知道,在数千里长的补给线上,运输他们的成本,早已超过了它们本身的价值。
赞婆大半生都在作战,他太知道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对士气有着怎么样的作用。
唐军的补给能力已经饱和,甚至可以空出一些,满足将士们消遣。比起军需物资只能半供给的吐蕃,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这太可怕了。
换句话说,大唐可以把这些生活中的非必需品送来,他们也可以运来更多的军队。
赞婆扇了自己一耳光,咬牙说道:“我没意见,看两位宗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