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汝州刺史衙门仅仅一夜,卢氏三兄弟无一幸免,尽皆身中剧毒而死。凶手不用说了,就是在内门上吊的陆三,那个平时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残废。
事发后,郭洺的第一反应是上报,随后就是对吊死的陆三不断叩头。既然陆三已存死志,把他们捎带脚也不是问题。
老郭的妻儿老小,能不至无所依靠,都是老陆手下留情,念着过去的香火情。冯昂和卢士烨来的时候,郭洺已经把头磕破了。
而看着七孔流血的三兄弟,被抬着差役抬出来,卢士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这三个混账再不争气,也是卢家的子孙,要弄死也是他来,这算怎么回事。
也顾不得读书人的体面了,揪着郭洺的领子,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卢家的败家子是摆在明面的,剩下的都是些上不了席面的小鱼小虾,后面的线全断了,让他们如何向圣人交代;三混账死了,如何对卢氏交待!
一脑门子官司的郭洺,哆哆嗦嗦的回着:“长史,老陆可是咱们这老人,谁知道他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话也对,老陆在这当差吃粮三十多年了,平时也老实巴交的,受人欺负也不说话,谁能想到这种闷声闷语的人,能下得了这种狠手。
上前拉了一把卢士烨,冯昂沉声道:“走吧,去补救一下,否则你我就得拎着脑袋,去见圣人了。”
冯昂、卢士烨找上了钟绍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补救。收到尸体的卢家两房却唱起了大戏,卢明礼与邹氏,卢明义与魏氏,抱着儿子的尸体在正堂里哭的昏天黑地。
“天杀的卢士烨,不顾念手足之情也就罢了,还让我儿为人所害,他该给我儿偿命!”
“那刺史府的大牢,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人,我儿难道是自己服毒死的吗?”
“老爷子,你可不能不管,总不能因为家业要传给长孙,就不管他人的死活吧!”
反正皇帝和卢明玉不在卢庄,他们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天塌大家死,他们死了儿子,也不能让卢士烨那小子独占便宜。
二人已经修书给南祖房各枝宗族耄老,同聚汝州,召开宗会,同讨卢士烨这个残害手足败类,绝对不能让他这种人,当了南祖房的掌事族长。
“你,你们这些孽畜,还想反了不成?”
老爷子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卢士烨不顾兄弟死活,抄了他们的大量的钱财,是他不仁在先,那就不能怪他们不义。
老爷子不是藏着掖着,想把南祖房的产业卢士烨吗?他们偏不从,所幸一股脑的都扬了,谁也想得着,大伙一堆分了得了。
而卢明仁兄弟俩,虽然没有表态,但从他们躲躲闪闪的态度不难看出,这俩货对他们的所做所为,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卢义恭被气的,又咳嗽了起来,用绢子抹干净嘴角的血迹,惨笑道:“你们教不好儿子,唯利是图,反而倒打一耙,怨恨自己的老父了!”
“老夫可是养了四个好儿子,仁义礼智,好啊,真没糟践老夫给你们取的名字。”
可卢明礼他们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在老爷子心里就那个短命鬼一个儿子,什么时候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杀人偿命,人死在刺史府,难报不是卢士烨为争夺家财而排除异己,尸体摆在这里,任他舌灿莲花,也休想干净脱身!
卢义恭太知道,他南祖房各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他们一直觊觎长房的地位,小动作搞了多少年,都被他严防死守挡回去了。
想不到临老临老了,引狼入室的竟然是他的儿子。将祖宗辛苦经营的长房,送给那些人。
在心理和身体双重的压力下,卢义恭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坐在地上,指着不肖子们:“你,你们,丧门败家,天早晚收你们。”
随着卢义恭最后一声控诉,老爷子的手重重地落了下来,表情愤怒,死不瞑目。
四兄弟见此,也是吓了一跳,谁能想到老头子如此的不经气呢!气死了亲爹,那可是十恶不赦的罪名,即便卢明仁二人没有说话,也会因没有制止而被同等治罪。
这崔氏与新后是什么关系,他们要是不做点什么,一定被国法处置。所以,把心一横,卢明礼提出一条脱身之计:活着的人随便说,逝去的人全沉默。
反正现场就他们几个,怎么说全由着他们,难不成老爷子还反嘴驳斥不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对卢士烨发难,就说老爷子是见其祸害死了三个兄弟,气急攻心而死的。
坐实不孝的罪名,帽子往他头上一扣,就算崔氏请新后帮忙,注重孝道的圣人,也绝不会帮忙。再以此串联赶来的各房主事,以半数家产相许,这族长的位置,他们就拿到了。
至于,谁当这个族长,还是等过后,四兄弟抽签决定。总而言之,谁当了族长,也不会亏待其他三人。
卢明义赶紧附和了一声,拿出匕首割破了手指,沉声道:“两位,一起盟个誓吧,咱们共同进退!”
哪怕剩下一半的家产,那也是个不可想象的数字,卢明仁、卢明智可以跟老子娘过不去,但却不能与这么大笔钱财过不去。
更何况,翻腾出去,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将不保,又何必惺惺作态,自讨苦吃呢!
兄弟二人相觑一眼,一起点了点头,也学着卢明义的样子,将手指上的血滴在茶盏中。
.......
十日后,等李守义与明玉回来时,卢庄上下一片缟素,哀声不决,崔氏带着四兄弟及一众小辈,跪在灵堂中哭天抹泪。
李守义接过香柱插在炉中,感慨道:“朝闻道,夕可死矣!与县候相处区区几日,朕终生受益。”
而正是此时,南祖房各房来奔丧的主事,则是对“不孝子”卢士烨进行口诛笔伐,所为众口铄金,四个叔父说的都是一样的,难不成还能冤枉了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