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卢家三个败家子锒铛入狱之时,汝州城西的一处宅子里,折冲都尉-高义正在与一位中年对饮。与中年人的淡然不同,高义显得有些紧张,端酒的手轻微的颤抖着。
不能怪高义胆子小,原以为拉上范阳卢氏那几个蠢货,就算被人抓住了马脚,看在卢氏这块金字招牌的分上,在汝州这一亩三分地,也未必有人敢动。
但这次不同,不仅有死脑筋刺史-冯昂,更有卢家那个闷头肉-卢士烨,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手持金牌的上差。这不正说明,汝州的事,已经引起上面的注意了吗?
请刘先生来,就是想请二爷帮帮忙,平时收了那么多孝敬,在这关键的时刻,总得拉兄弟一把吧!
听了高义请他的原由,刘沐淡淡一笑:“高将军,你慌什么,要是真有什么事,咱们还能在这喝酒吗?”
拿着酒盏,起身来到高义身边,按着高义的肩膀,沉声道:“用不着明日提审,他们今晚就会死在刺史府的大牢中。”
反正有四兄弟奇奇怪怪的遇袭在先,后又莫名其妙的死在牢里,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至于他们的身后的案子,拿贼拿脏,捉奸捉双,灭了他们的口,销毁了密帐,这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二爷是什么人啊,后面牵着当朝权贵,在河南道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他能让人动他的朋友呢!
高义歪头,皱眉问道:“真的吗?”
刘沐莞尔一笑:“当然,兄弟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一听这话,再瞧刘沐笃定的神情,高义长长地出了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这次没救了呢!
干了杯中的酒,“劫后余生”的高义,拿着酒壶起身,又添满了,与刘沐碰了下,沉声道:“请先生代我向二爷转达一下感激之情,明儿我亲自备两份大礼。”
高义的话还没说完,刘沐就便抬手打断了他。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收了财货也坏了大家的情分,都是应该的。
若高义真想回报,还真有一事。这次来的上差,可不止区区一个舍人,还有一位少年人。这两个人,碍了贵人的眼,二爷接到照会,干掉他们。
只要高义干掉他们,二爷不仅免了他今年例供,还会替他在贵人面前活动一下,高义不是想往上走走,最好到南衙带兵吗?这就是个难得的机会。
花团锦簇的长安,前途远大的南衙,进了那里带兵,不仅身份抬高了,也可以结交一大堆达官显贵。这不比窝在汝州这小地方,整日看卢家的脸色强多了。
“杀钦差可不是开玩笑的,朝廷追查下来,咱们担待不起啊!”
“而且那位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能给贵人,找什么麻烦呢?”
高义虽然不知道二爷身后的大树是谁,但这么多年来,他与二爷合作,一路顺风顺水,从一介小卒升至今天的折冲都尉。
各州的折冲都尉,必须要通过兵部。能走通兵部的,又岂是寻常之人。一个少年,能碍着他什么事?
除非,这人有特殊身份!能与钦差同行的人,会不会是哪位大员的子侄呢,就是宗室子弟也有可能啊!
呵呵,刘沐回道桌前,坐了下来,从锅里夹了一块肉,一边嚼,一边笑道:“什么人重要吗?挡了我们的财路,他就该死!”
况且,杀人灭口,黑吃黑的买卖,这些年来,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次,前年的那个讨厌监察御史不就是他们干掉的吗?
高义手中的那队人,就是专门干这差事,比江湖上的草莽强多了,从不失手,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这是贵人交待给二爷的差事,二爷也是深思熟虑才交给高义的,这是情分,也是信任。
这么多年了,二爷与高义早就是同舟共济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否则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替老高干掉那三个人。
若是二爷失去了贵人的支持,那高义以后又能依靠谁呢!刺史冯昂早就看不惯他了,他躲得了这次,躲得过下次吗?冯昂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有多难搞,高义心里清楚。
给高义满上一杯,刘沐又补充了一点:“听闻老兄最近添了个儿子,中年得子不容易啊!咱们这一辈人也就如此了,可得为下一代,多多考虑。”
儿子是高义的软肋,他们家三代单传,夫人也是喝尽了无数偏方,才得了这么个儿子。人活一世,争争抢抢,不就是为了后人吗!
思虑了一番,与刘沐碰了一杯,高义咬牙道:“前人田土后人收,我不种下这树,儿子怎么人前显贵!”
恩!“怜子如何不丈夫,高兄深明大义,吾辈楷模!”,放下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放在桌子上。
这上面的人,就是与钟绍京一同来的。如果,事情不顺,那就不惜一切代价的杀掉这个人,一样算完成任务。
撇了一眼卷轴,高义狰狞一笑:“要说行军打仗,高某的本事不止一次,要说暗杀,哼,平生还未失手过。”
二人举杯痛饮的两个时辰后,刺史府大牢,狱卒陆三佝偻着腰,将食盒中的四道菜和两壶东来楼烧酒,摆在桌子上请牢头郭洺与两位狱卒慢用。
“老陆,一起吧!”
“郭头,你们先用,我去查查内三门锁好没有!”
陆三这刚转身,还没有走远,两个狱卒便肆无忌惮的说起俏皮嗑,一个有五更没半夜的残废,老大实在没有必要太客气,......一类的云云。
反正那老家伙也不敢反驳,更不敢反抗,无聊时拿着涮嘴,也是一个乐子。
可郭洺却敲了敲桌子,冷脸骂了句娘,随即道:“老陆在这牢里当头时,老子还是新丁,你们他妈还撒尿和泥呢!”
“嘴里都留点人性,给子孙积点福,别他妈没大没小的。”
老郭的仗义执言让陆三的身子一顿,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又迈着那条瘸腿,一步步的向幽暗的大牢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