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王砚准确磕在了金芒上,却不料那金芒犹如实质,且坚韧无匹,反将人王砚弹得倒飞回来。
林方墨心中一紧,暗道这下可完了。
却听耳边一声“无量天尊”响起,忽的眼前被一片银色光芒充斥,接着一道清脆的金石相击声传来,待这刺眼的银光退去,三人瞪大眼睛,见秀莲站在那里并无异样,半空里的金色巨剪刀也已经化作原先玲珑模样回到黑袍人手中。
一个老道出现在当场,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道人。
“是金祝老人。”康有年轻声道。
这时只听金祝老人对着黑袍人笑道:“道友也知这事做得不光彩,所以黑纱罩面,可惜,这点手段无异于掩耳盗铃了,真要叫老道叫出名号来,你这一世苦修,岂不声名尽丧?”
“哼,金祝老道,你若不眼红,此时又是来做甚。”
金祝老人笑道:“贫道确是来寻这位小友,却并非冲着他的仙露机缘,这点你大可不必疑心,仙露虽好,但贫道可做不出将人生生炼化的事来。”
“你说是便是?”
“道友若不信,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了。”金祝老人笑道。
那人思忖片刻,似乎颇为忌惮,最终也没敢动手,带着人愤愤离去。
秀莲死里逃生在阎王殿门前转了一圈,却浑然不觉,倒是康有年忙上前施礼:“晚辈康有年,见过金祝真人。”
“不必多礼。”
林方墨跟李碧云也跟上来见礼,虽然他们也不相信这老道是凑巧路过,但人家方才救了自己几人性命,这也是事实,若非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取出仙露,否则他倒真是想以此物来答谢这一面之缘的老道。
“几位小友不必慌乱,老道我此来虽是有意追寻足迹追过来,却实非为了抢夺各位机缘。”金祝老人道。
康有年面露尬色,只得推脱道:“老真人哪里话话,我等并不曾有此疑心,否则老真人也不会出手救下我等,且在上山时常听掌门真人言道,白云观老真人道德高深,乃世间少有的有道前辈。”
“哈哈哈,逸龙真人会如此夸老道我?行啦,我也不耽搁你们赶路,这位林小友,且随我一边叙话。”
林方墨听了,只得跟在老道身后,二人走到一旁静僻处,金祝老人便开门见山问道:“小友,老道不惜跋山涉水追寻你等脚步而来,其实是因为当初在龙虎山罗天大醮的道场,小友与人斗法之时,老道曾在小友身上感受到了家师的气息。”
\\\"啊?真人的师父?那岂不是活神仙?“林方墨一脸惊讶。
”实不相瞒,家师已然坐化多年,正因为此,老道感受到小友身上家师气息才更觉得不可思议,莫非家师尚在人世,只是他游历红尘不肯回到山门。“
”那有没有可能是晚辈身上有什么物件,是当初真人的师父用过,所以沾染了他的一丝气息。“
”这也不无可能,只是家师不现世间多年,若是他早年所用过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林方墨不待老道继续绕圈子,便将身上包裹解下来,当面往地上抖落起来,里头杂七杂八零零碎碎,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唯独有一枚铜钱,老真人见了,两眼精光一闪,被林方墨注意到,他伸手将那铜钱捡起来,其实包裹里不止这一枚铜钱,不过这一枚稍显大了一圈,上头又没有印记。
“老真人可是觉得这铜钱有问题?”
林方墨将铜钱递给老道。
金祝老人伸手接过,端详片刻:“果真是五方金钱,小友,此物从何而来?”
“不敢欺瞒老真人,这东西是我昔日机缘巧合流露到南海之滨,在一座破落神庙中捡到的,也只当是一枚普通的铜钱,放在身上不曾用过,这也是巧了,但凡哪日兴起拿铜板去换俩包子吃,老真人便要错过了。”
金祝老人咧咧嘴:“换包子?小友有所不知,此物名为五方金钱,乃是我白云观内有名的法器,当日是我师父昆阳子带在身上,自师父归天,这法器便没了下落,不想在此处得见,正是苍天有眼,道祖庇佑。”
“竟真是贵派之物吗,恭喜老真人。”林方墨笑道。
“小友,按说此物既为小友所得,我本不该厚颜讨要,但……”
“老真人这是哪里话,既然是贵派法器,此物自当物归原主,晚辈不敢贪墨,就此请真人收回,也算晚辈一件功德。”
金祝老人原本还发愁该如何向林方墨讨要,听闻此语,当即又惊又喜:“小友此言当真?”
“晚辈怎敢诓骗真人,这铜钱原本也是晚辈捡到的,留在身上也是无用,晚辈对法器可是一窍不通。”
你对法器一窍不通?蒙谁呢,我可还记得你在龙虎山上拿着一块黑乎乎砖头拍人的场面。金祝老人虽然腹诽这小子心口不一,但此时得了五方金钱,自然也不会计较旁支末节,且他又是占了小辈的便宜。
“如此便多谢小友,此番承小友的恩惠,算是我龙门宗白云观欠了小友一个人情,将来但有所求,小友可来白云观寻我,老道我必定鼎力相助。”金祝老人说着,见五方金钱收起,又拿出一个小小玉牌递给林方墨,“持此物可入我山门,不受阵法阻拦。”
白云观观主亲口许下的人情,这酬谢可谓极有分量了,林方墨毕恭毕敬接过,口中连连称谢不已。
金祝老人摆摆手道:“不必如此,说起来,这件事该是我白云观谢你才对。”
见二人回来时脸上都挂着笑,众人心知事情谈得顺利,当下我气氛便松弛下来。
李碧云问道:“真人,山脚下那村子,果真被屠?”
金祝老人一声叹息:“哎,也是老道我行慢一步,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几户人家,一个活口也没有。”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歹毒?”
“烦请真人告知他们的身份,若将来晚辈修行有成,要代这些猎户讨个公道。”林方墨正色道。
“哎,这些人行事谨慎,黑纱照面,又不曾显露独特的功法。”老道叹息道。
“他那剪刀一般的法器,难道还不罕见吗?”
“罕见是罕见,可你们要知道,法器可以夺了旁人的为己身所用,也可以符篆显化,真要有心否认,旁人也说不得什么,除非你当面拆穿了他们身份。”
“可方才真人似是认出了他们?”林方墨道。
金祝老人转头看他一眼,正迎上林方墨的目光,四目相对,林方墨心中顿时明白:这老道士哪里认出来了,不过是款骗人的诛心之语。难怪人说老奸巨猾。
他这时忽而看一眼四周,问道:“秀莲姑娘呢?”
李碧云回道:“她心忧家人,不相信村中祸事,先一步回村了。”
林方墨叹息道:“哎,终究是我们连累了她,可怜她一个姑娘家,如今孤苦一个,若是有个好去处,也算聊以安慰虞老丈的在天之灵吧。”
“小子,你这话莫非是说给老道我听的?”金祝老人笑骂道。
“不敢,实在是觉得秀莲姑娘可怜,且方才老真人也看到了,她以凡俗武力可硬拼那领头的修行之人,真人难道就不想收个好徒弟?”
“你不必拿好话抬我,我白云观不收坤道,不过嘛,我倒是有个好去处指给她,此番回山路上正好引荐她去入那人门墙,只是,这也要看那丫头自己的意思。”
“既如此,咱们也回一趟村子,替村民们料理了后事我们再启程。”
当即数人合在一处往山村而来。
前一日还静谧温馨的小村落,此时残破异常,茅屋烧得只剩墙垣,死尸栽倒一地,秀莲趴在自己院里嚎啕大哭,虞老头倒在血泊里,身子都硬了。
众人好说歹说见秀莲拉到一旁,挖坑收敛了尸首,金祝老人顺道做了场法事,这才询问秀莲的意思。
“那拜了师,学到本事,将来可以报仇吗?”
“你若学得精,自然可以。”
“那我就跟你去。\\\"
秀莲看上去没什么心机,但决定的事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当下定了去向,金祝老人带着秀莲跟一众门人离去,村头又剩下康有年三人。
再次启程,奔赴云南。
林方墨路上趁着三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内视己身,在脑海中跟昆阳子攀谈:“前辈为何不跟那位真人回到白云观呢?”
原来,那金祝老人一现身,昆阳子就有所感应,他也猜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故而提前交给林方墨一枚五方金钱,让他按照自己交代的话打发走了金祝老人,此时听问,沉思片刻,回道:“时移事异,人心总是会变的。”
“您是怀疑他心怀不轨?那可是您的徒弟啊。”
“我也只是防着这一日罢了,即便他是真心寻我回去,可我如今残魂之躯,于他而言已无多少助益。”
“怎会没有助益呢?我听说贵派内部,心宗律宗争斗愈演愈烈,大有步茅山宗后尘之势。”
“两宗之争由来已久,便是我在位之时也压制不住,金祝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很不错,想必当初他收服宗内各派系也很艰难,我若跟他回去,有些人心中的野心难免死灰复燃,届时白云观只会更加衰败,何苦来载?”
原来如此,林方墨听罢,沉默不语,只是闷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