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项三刀依旧在秀莲的陪伴下东游西逛,到了半夜,月照中庭,华盖如倾,四下里万籁俱静,一条黑影穿墙过户跃至虞家的院子,不多时找到东屋,轻手轻脚推开柴门溜了进去。
“少主,天幸您平安无事,城主大人惦记得很,请您速速回城。”那黑影在床前跪下行礼道。
“当日,我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不知何时,项三刀已经坐了起来。
那人恭谨回道:“是前云南王幕僚刘元煞手下的青衣卫,暗地里查到了少主的行踪并故意透露给十八寨的人,也是属下的过失,府中近卫已经被城主大人责罚过了,近日探得消息,刘元煞已经率众投靠十八寨,五羊城风云将至。”
项三刀良久未语,推开窗子,望见夜空里繁星如水月光如华,最后低低叹了口气,道:“回城吧。”
那道黑影听完却抽出了腰间佩刀,询问道:“少主,据属下得到的消息,这村里有个人极有可能知道您的身份。”
“是谁?”
“是个叫王二麻子的人,此人到处贩卖山货皮草,曾经到过五羊城,还见过了城主府,留着他,极有可能泄露您的行踪。另外属下探知这村里有三个人是路过的外客身份也极其可疑。”
项三刀摆摆手,道:“无妨,认识就认识吧,他一个山野村民能怎么样,这地方一般人也找寻不到,就算有人找到了,怕我也早就到了五羊城,又有什么可担忧的,至于那三人,确是路过,明日就会离开,也不必放在心上。”
项三刀回望一眼屋里的摆设,跃出庭院,趁夜色鞭鞭打马一骑绝尘,引得后面村中一阵犬吠,好在没有惊动村人。
翌日清晨,秀莲独坐柴房嚎啕大哭,虞老头也不知如何劝慰,看得康有年三人尴尬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辞行。
还是虞老头看见,走过来。
“三位小友可是来辞行的?按说老头子我应该再留几位多住几日,可家中情形几位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这里有些肉脯肉干,都是老头子新制的,几位带上,出门在外饭食不着的时候应个急。”老头说着将一个麻布包袱递给康有年,康有年也不推辞,欲待留些散碎银子,却被老者婉拒,言说这荒山野岭的,有银子也没处使,他们这些猎户都是凭天吃饭。
三人正待上路,那秀莲却跟了过来。
“丫头,你又做甚。”老头忙叫住。
“我有些话还没跟他说清楚,我得找他说清楚。”
秀莲口中的他,自然都明白是谁。
“你知道人家在哪里?”
“知道 他说自己是打西边来的,我只管往西走,就能遇上他。”
“唉,这是什么胡话!”老头子死活不同意,奈何秀莲铁了心要走。
老头只得又央求康有年:“三位小友也说要往西去,可否代为照料照料我家这傻丫头。”
“老人家宽心,我等承蒙收留,正思无处报答,此番出门,自然会照应秀莲姑娘周全,只是我等此去要赶赴云南 若是路上分开,恐有负所托。”
“那不防事,不敢耽误你们的正事,只要同路之时照应一二即可。”
当下作别,四人沿着山路西行,走了约莫四五里路,李碧云忽的叫住几人。
“后头有人。”
“无非也是赶路的行脚吧。”林方墨道。
“不对,不是一个两个,人数不少,且咱们行路忽慢忽快,而那些人始终缀在后头,不似寻常人,咱们是停下看看,还是加快脚步躲开。”
“尚且不明敌我,没必要停下,既然你怀疑他们是尾随而来,咱们往左边稍稍斜路岔开走,看他们是否还跟着。”康有年道。
“就这么办,那秀莲姑娘?”
秀莲此来其实不过是心中憋闷,她哪里真觉得能够找到那人,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往东走往西走原是一样的,也没什么主意,便跟着他们岔道前行,又走了几里路,再次停住。
“多半是冲着咱们来的了。”康有年正色道。
他们改道而行,那几人仍旧跟过来,这便很难说也是过路之人,毕竟现在他们走的路线较之先前偏僻非常。
“秀莲姑娘 后头有人跟过来,多半是冲我们而来,你还是不要跟在身边了,你绕道回村去吧,我想那人既然不辞而别,必然有其苦衷,若是命中有缘 他定然还会回来找你。”
“真的吗?”秀莲脸上一喜。
康有年本只是为了让她离开此处,避免殃及无辜,却不料这丫头直肠子,一听这话满心欢喜都带在脸上了,当下也不忍绝了她的念想,便道:“自然是真的,我曾经跟高人学过看相,我观那人不是薄情之人,他必然会回来找你。”
“哈哈哈,我就说他不能骗我,小道长,你是个好人,怎的有人找你们不痛快?别怕,我来帮你们对付他们。”秀莲说着,便四下踅摸 她此次出门并不曾带上那木棒在手,好在此处山深林密,只一转眼便给她寻到一棵枯死不久的小树,那树干笔直,也有碗口粗细,被她毫不费力折断,掐头去尾,又是一件趁手的家伙。
康有年本想劝她离开,未想一句暖言却让这姑娘侠义之心大发起来,执意留下帮忙。
三人拗不过,也只得由她,心想若过会情形不对,也当舍命助她离开,总不能将虞老头这唯一的念想也断送在此处。
这么一耽搁,果然一群人已经追了上来,乌泱泱数十人赶上前来将康有年四人沿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头目盯着四人看了看,道:“不错,就是这几个人,终于让老子逮着了,这泼天的机缘,哈哈哈。”那人边说边仰天大笑,极为得意。
林方墨心中一紧,原来这些人是冲自己而来。他悄悄跟李碧云康有年嘀咕:“待会若不能敌,你俩抽身快跑,将这傻丫头带回去,我自引开他们。”
“林兄弟这是哪里话,咱们结伴而行,遇上麻烦,我怎能只顾自己逃命,置朋友于险境,这话休要再提。”康有年不乐意道,他也没压低声音。
被周围的人听了,那头目便笑道:“别想了,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逃,若是走漏一个,将来都知道仙露被老子得了,那老子怕是要粉身碎骨。”
“你是冲着仙露而来?”李碧云问道。
“自然,要不然,你们几个小娃娃还有什么值得老子惦记,费尽心思跟过来,为了追你们,老子累死了三只寻踪鼠,这才在那猎户的村子里找到你们几个留下的气息,可惜那几个老家伙不识抬举,宁死不肯交代你们的去向,真是可笑,他们以为不说话,老子就找不到你们吗?”
几人听了一惊,康有年忙问:“你们去了虞老丈的村子 你把他们如何了?”
“如何?老子此来行踪不得泄露,你觉得他们会如何,自然是一个不留全都送去见阎王。”
“可你们都黑纱遮面,他们又认不出你们,你们何必赶尽杀绝?”李碧云恨恨道。
这时却听身边一声怒吼,秀莲横举树棍就冲了上去,她并不傻,从几人对话中早就猜到了事情经过,听闻一村子人都丧命于刀下,她登时怒火中烧要上来拼命。
虞秀莲天生神力,虽不曾修行,一身蛮力也是惊人,那头目浑身裹在黑袍里,似是看不上这等凡俗人的手段,只轻轻挥手,在身前凝聚一股黑雾,渐渐化成一只大手模样,抓住横扫而来的树棍,他一脸不屑,轻声冷笑:“小小蝼蚁,不自量力。”
果然那树棍被黑色大手拿住,停在半空前进不得,黑袍人正欲将树棍甩飞,却忽觉对面力道猛然提了数倍,秀莲大喝一声,双臂粗了一圈,那树棍忽的破开黑色大手的禁锢,陡然到了黑袍人面前,这下子将他吓了一跳,仓促间身上荡起一层银灰色护盾,砰的一声,树棍撞上来,竟将黑袍人扫得飞出好几丈,他一落地便火冒三丈,一个修行多年的盛名人物,却被一个只有些蛮力的普通人给打了,若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把淡金的剪刀,祭在空中,顿时金光大盛。
“不好,秀莲姑娘,快些回来,你不是对手。”
康有年喊道,手上不停,甩出三张黄符在秀莲身旁化出三张盾牌,他知道这黄符威力有限,奈何此时身上别无长物,先前在龙虎山上可谓手段尽出。
李碧云见状,抬双手在身前,捏了个繁复的印诀,随即一道蓝色水汽升腾而出,瞬间到了秀莲身上,在她周身布起一层淡淡水甲。
此时那金色剪刀已经化成近丈长,仿佛两条金蛇交织,一道金芒朝着秀莲扑来,金光尚未临身,那三道盾牌已然破碎,只剩下身上水甲还在勉力支撑,眼瞅着李碧云额头也开始冒汗,若是这一下打在身上,恐怕秀莲便要身首两断了。
当此危难之际,林方墨将人王砚甩了出去,此时只能寄希望于将那金光打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