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烛龙否认了自己神霄门人的身份,康有年不禁大为失望,云清也是面色一滞。
却听烛龙又道:“你们当真得了仙露?”
几人俱未答话,这里头尤以云清此时心中最为困惑,他心中思量,有没有仙露,师叔你不清楚吗?先前传音于他让他不要应承朝廷斗法之事的,就是这位师叔烛龙道人的声音,这一点他可以确信,那便意味着烛龙一直藏身在龙虎山,默默注视着山上的一切,既如此,仙露落在天机坛上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清楚,可他方才分明又是自山下而来,还故意扮作风尘仆仆的模样,云清只觉脑子一片杂乱,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却又抓之不住。
“怎么,怕我抢你们的机缘?”
“师叔哪里话,我们确实得了一滴仙露,却是那仙露穿过阵法自己落在林小友身上,已经融入他体内,旁人是拿不走的。”康有年在一旁解释。
“哦?贫道看看。”
烛龙伸手一招,林方墨顿觉身子一轻一落,已然到了烛龙面前,被烛龙盯着看了好一会子,又见烛龙伸手在他头顶摩挲。
“果然是取不出来了。”烛龙叹息道。
“你说不能就不能,你算老几?”
法坛之外,其实尚有许多人对林方墨这一滴仙露垂涎欲滴并未放弃,他们本就打算待罗天大醮结束,想办法从林方墨身上将仙露夺取过来,这天降仙缘,哪个能不眼馋?
但此时听烛龙说仙露已经融入林方墨体内无法取出,失望之余便将难免将怒气转移到烛龙身上,当即不少人开口发难。
烛龙并不生气,待那些人说得倦了,他才又开口:“也罢,贫道今日索性做回善事,交给你们个法子 完整的仙露不要想了,或许还能拿回半滴。”
“道友快讲。”许多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这会子又开始一脸谄媚要讨好烛龙,倒是烛龙始终不为外界所动。
“在座诸位道门,有符派,有经派,亦有丹派,我道门丹术分内丹外丹,外丹之中有一种奇丹名叫辰露丹,据说丹方已经失传,但炼制之法却有流传,乃是将所配丹材置于铜炉,铜炉置于地火,每日夜间开炉,引星光入炉,星光地火交织淬炼 可将丹材中所需要的精华淬炼而出,每日晨时停火,日间丹胚在炉内沉淀,如此反复炼制九九八十一日,辰露丹可成。”
“道友说了这么多,不知与此间仙露有何关联?”有人禁不住打断烛龙,追问道。
“自然有关联,便以炼制辰露丹之法,将这小子炼上一炼,至少能炼出半滴仙露,各位难道不心动吗?”烛龙道人说完就冷眼看向众人。
众多道人瞠目结舌,良久才有人问道:“道友之意,莫非将这小辈放在铜炉内生生炼成丹?”
“不必非要铜炉,主要是有地火之处,将这小子架在地火之上,八十一天内,每晚星光不断,想来便能功成。”
“那这人最后会如何?”
“如何?仙露已然融于其身,强行炼化出来,你觉得他会如何?自然是灰飞烟灭,魂魄不存。”
众道人听了纷纷摇头。
烛龙道人冷哼:“此时就不必装什么良善之辈了,你等先前赖着不走,难道真是想着好言好语跟这小子打商量?”
虽然被烛龙点破心思,但在场的这些人多以名门正派自居,面上却是咬死了不能同意的,否则与妖魔无异,定要被天下道门唾弃,可至于背后里如何行事,却又说不准了,只看这仙露对人的诱惑力有多少,其实当场就有不少人心动了,只是不说而已。
“师叔,你这法子,恐怕师侄也不能同意了,林小友于我派实有襄助之恩,且我听说他与我六师妹乃是青梅竹马,凭这层关系,今日我也断不能坐看他出事。”却是云清站出来说道。
此时林方墨却是心神大震,他万万不曾想到这位烛龙道人竟然如此心黑手狠,言语之间将自己当成药材,浑不把人命当回事,他只觉一股凉意周身游走,忽听云清所言,一时心生感激,不待他开口道谢,便听烛龙道:“好小子,有胆魄,若是贫道今日便要拿这小子炼丹,你待如何,要与贫道动手不成?”
“师侄虽不是师叔的对手,但也只能拼死而为,若是师侄死在师叔手上,至于后头道事如何,师侄也就不必操心了。”云清此话大有决意,不似说说而已。
烛龙摇头,随即又点头,道:“不错,不错,师兄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他忽而语带感慨,压低声音对云清几人道:“你等不必担心,仙露虽好,于我而言并无多大意义,今日此来也不是为这个,记住,待会山上若有变故,不必理会旁人,也不必再管罗天大醮,你等速速下山,远离此地。”
云清被说得一愣,欲待再问,却见烛龙道人转身到了法坛边,冲着众人朗声道:“诸位道友,贫道今日登山尚有一事不明,需向天师府的道友请教,恰逢罗天大醮,天下道门齐聚,正欲诸位同道做个见证。”
烛龙道人也不待众人回应,自顾自说道:“贫道数月之前云游至关外,听闻关东道门祖庭九鼎铁刹山云光洞的长眉真人正在山门内静修,于是登山问道,待至山上,却见云光洞外一片狼藉,山门破碎,诸位或许并不尽知,这位长眉真人李长宁如今已经百多岁,一身道法通天彻地,谁人能在他的道场撒泼,贫道见状有异,待寻到洞内,却见李真人坐在蒲团之上,面色乌青,七窍流血,早已气绝多时。贫道在山顶内遍寻无果,绕到后山却寻到一名童子,那童子正是李真人门下道童,年岁不大,早已吓得失魂落魄,贫道给他喂下安神丹,仔细查问,才知道,先贫道三日前,有几个扶桑人远赴而来,登山求见李真人,真人一向求仙问道之心至诚,从无害人之心,与人最是和善,将那几人引到山门内,原想着他们是来探寻大道之法,不想那几人暗施奇毒在先,痛下杀手在后,竟将李真人谋害在洞府之内,道童因为在后山料理杂物,躲过一劫,却不敢露面,直至贫道寻上山去。”
众道人听了议论纷纷,怪不得关东道门此来罗天大醮的人不多,往日里,关东道门向以九鼎铁刹山为尊,皆奉云光洞为关东道门祖庭,却不想那李真人竟然悄无声息间被人害了性命。又听闻下手之人乃是扶桑术士,扶桑便是东瀛,只不过众人口称习惯不同而已,此番朝廷钦差还特意说了三年后京城斗法之事,打擂台的便是这扶桑术士,不想他们如今便已经来到天朝上邦兴风作浪。
“道友所言若属实,确是道门内的大事,只不过道友说有一事不明,却是何事?”
“扶桑术士包藏祸心,我辈皆已心知肚明,可贫道恰好在云光洞内找到一丝斗法的痕迹。”
说着,他拿出半张符纸举到头顶。
“诸位道友,这是一张尚未燃尽的符纸,也不是什么高明之物,只是一张飞雷符,不过嘛,这符纸上盖的却是天师府的天师印,贫道心中疑问便是此处了,素闻李长宁真人苦修内丹之术,从不研习符篆,往常也不曾听闻他借用符篆斗法,那这盖着天师印的飞雷符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话非同小可,如同一个惊雷炸响在人丛之中,烛龙道人随即将那半张符纸抛给法坛之外众人传阅。
“不错,确是天师印。”众人不乏有见识的,都见过天师印,自然不会认错,此时道门齐聚,也无从帮他们否认。
“混账,你这恶道却来颠倒黑白,我天师府的飞雷符一向只有符堂长老所用才会加盖天师印,你这般说,却是诬陷我符堂长老与扶桑术士勾结害死了长眉真人?”又一个紫衣法师站出来呵斥道。
“老法师不必心急,是非曲直,诸位道友自有公断,何必大动肝火?”烛龙不冷不热道,“既有朝廷上差在此,不妨听他们做个决断。”
“哼,你分明是颠倒黑白,天下谁人不知你烛龙修炼一身鬼道神通,早已入了邪道,屠门灭派也不是没做过。”
“这便奇了,当日诸多道友言之凿凿说贫道灭了人满门,却并不曾有人亲见,无非就是凭着那残破山门内的一张五雷符,就此一口咬定是贫道做下这等祸事,而今贫道甘愿冒险孤身登山,将长眉真人遇害之处遗留的飞雷符带了过来,怎的天师府就认定了是旁人诬陷?”
“任你狡诈如狐,今日也休想将脏水泼到我天师府头上,二位师弟,封山。”紫衣老法师对着远处另二人高喊一声,随即默念封山咒:
南方火德祖,炎帝丙丁神
三头分九目,九臂见金身
金眼霞光迸,雷音火电生
剪邪皈正道,遇召现真形
收摄邪魔祟,急捉降乾门
急急如律令
只见龙虎山上数座山峰光华大作,每一座山峰上都升起一道惶惶光柱,一时间道场内的人都感到一股威压临身,烦闷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