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咱们神霄派的五雷符专克阴阳师的手段,我看这也是信口胡扯,天下道门无数,符篆传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的就咱们五雷符有用,旁的符篆就不行吗?先前那王府客卿还说五行符是符道正宗呢!”
云清看他一眼,无奈解释:“他所说也并非都是虚言,你可知我神霄派符篆为何叫五雷符?五雷符的五字便是指的五行,至于金玉紫青黄,不过是符篆品阶的划分,那李道蕴井底之蛙自以为通古博今,其实不过是半瓶子醋晃荡。至于我派符篆克制阴阳师 也并非空穴来风,我虽不很清楚东瀛术士,但也对少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阴阳师修行的法门,极似中原一代消失已久的鬼道,偏于阴鸷,我五雷符兼具五行之力可引动天雷,克制阴阳师或许并非虚言。”
“雷符也不止咱们一家有,天师府就有雷符,茅山宗也有啊。”
“寻常雷符是以符篆化雷,如何能与天雷之威相提并论。”
“如此说来咱们是拒绝不了了,那不就是做他们的马前卒供人驱使吗?”康有年愤愤道。
“朝廷借勅封天师府之际提出与东瀛术士斗法之事,更将此事与天下苍生扯上关系,摆明了便是以势压人,本就容不得我等拒绝。”
“那先前师兄怎的没有当面应承下来此事,这几天还愁眉不展。”
“我没当面应承 是因为有人传音于我,让我万万不可答应。”
“传音?何人与师兄传音,能叫师兄你如此言听计从,难道是观内师兄来了?若是他们,为何不现身当面说呢?还有,那人此时又在何处?”一连问了许多,康有年没忘了转过脸朝阵法之外踅摸,自然也是无用功。
“不是观内师兄,那人你不认识。”
“我都不认识?那师兄为何听他的?万一因为他这一耽搁,咱们得罪狠了那钦差,怕是以后没好日子过。”
“唉,这人的话,我也不想听,可……”说到这里,云清忽而顿住不说了。
转眼间,日出日落,四十九天的罗天大醮渐渐到了尾声,云清越发焦急,他尚不知该如何应对常海,到了第四十八日这一天,诸多道门在龙虎山巅的道场齐声念诵净天地咒,一时仙音浩荡:
唵敕吽吒,天地自然
秽炁分散,洞中玄虚
晃朗太玄,八方威神
东方威神,青炁元君
杨方大将,木德之精
九万兵马,青龙将军
青旗为号,徧绕东方
诛灭青瘟之炁,馘戮腐木之精
南方威神,赤炁元君
汪想大将,火德之神
三万兵马,火龙将军
赤旗为号,褊绕南方
扫荡赤瘟之炁,殄灭炎火之精
西方威神,白炁元君
周良大将,金德之神
七万兵马,白龙将军
白旗为号,徧绕西方
驱除白瘟之炁,沉断死金之精
北方威神,炁炁元君
张罡大将,水德之神
五万兵马,黑龙将军
黑旗为号,徧绕北方
斩断黑殟之炁,焚烧溷池之精
东北方威神,青黑炁元君
袁易大将军,青黑旗为号
青黑众神兵,徧绕东北方,诛减青黑鬼之精
东南方威神,青赤炁元君
高光大将军,青赤旗为号,青赤恶神兵
遍远东南方,诛灭赤青鬼妖精
西南方威神,白赤炁元君
萧常大将军,白赤旗为号,白赤诸神兵
徧绕西南方,诛灭白赤炁鬼妖之精
西北方威神,白黑炁元君
何当大将军,白黑旗为号
遍绕西北方,诛灭白黑炁鬼妖之精
天上天下,荡散凶妖
使我自然,威镇八方
咳咈嚧嚛,脐?哂?
疾速疾捉疾缚,斩馘不祥
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乾罗荅那,洞罡太玄
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雷霆霹雳,符命降临
三界四府,岳渎齐并
星移斗转,运动罡神
诛灭邪鬼,符到奉行
中山神咒,太乙玄真
合象威灵,玄明独运
呼风震云,冒黎我社
使有雷霆,荡除三界,无道神明
卢杀利亨,虚刹炎辉
元始玉文,日月同行
五炁交腾,车轮淼淼
速破妖氛,肃清八极
天朗炁清,星斗交辉
雷霆震威。诛戮凶恶
电掣雷轰,摄唵吽吒唎,不得留停
吾诵一徧,却鬼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如闻
魔王东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荡,道炁常存
至此,三十六座法坛上果然再未有过机缘出现,各大道门也就彻底死了心,净过了天地,许多散修便不再逗留,纷纷下山,留在龙虎山上的,多是大小门派,他们还要等最后一天,罗天大醮所有的仪程通通结束,他们才能陆续下山,而今日,三十六座法坛上的门派已经开始要封祭台,一切井井有条,并无慌乱,却忽听山下有一声吟啸,气贯长虹,震得山谷嗡鸣不止,那啸声初时离得尚远,不多时就到了山腰,又过片刻,便似乎近在咫尺。
众人目光都朝着山门所在处张望,忽有一道人影从山下飘了上来,眨眼之间越过山门,穿过层层殿宇,来至道场中央,在那供奉三清玉像的法坛上停下来,背手望着三清像,不发一言。
“阁下何人,如此视我天师府的威严如无物,是真不把我天师府放在眼里?”
开口呵斥的是天师府一个紫衣老道,银髯皓首,面相枯败,只两眼隐隐含光,这位是天师府阵堂堂主,论辈分,比如今的老天师张希钺还长着一辈,老天师都要称他一声师叔,也是如今天师府硕果仅存乾字辈的三人之一,道号乾屠道人,最是脾气火爆,思及先有云清越过执事弟子的关卡土遁登山,后有此人明目张胆大摇大摆而来,都悄无声息上了山,置他护山大阵于无物,这便让他面上挂不住了,所以才有方才大声呵斥的一幕。
那人转过脸来,笑吟吟道:“你们天师府的这些个老天师还是这般看重脸面,净整些虚头巴脑。了,你们龙虎山的护山大阵又能奈我何。”
“大言不惭。是你?烛龙恶道。”乾屠道人认出来人,正是烛龙道人。
“哈哈哈,你们这些老东西,说话还是这般难听。”
周围那些个道门中人,初时认出烛龙的不多,待乾屠道人叫破他的身份,顿时引起一阵骚乱,这如何能不意外呢?烛龙道人在修行界素有恶名,为人所不喜,据说他恶贯满盈,视人命为草芥,更修成了沉寂多年的鬼道神通,今日此来,却不知为了何事?他们可不相信烛龙登山只为在三清像前祭拜一番。
此时那乾屠道人当先发难,他挥袖之间,一张符纸悄然燃尽,随即从脚下法坛中冒出一个身高数丈的金甲神将,乾屠道人口中念咒:
北阴金阙,玄冥帝君
赐吾威力,诛斩鬼精
六天魔王,统领神兵
刀枪甲刃,来至氤氲
为祸邪鬼,或妖或精
捉赴幽城,万死灭形
寸尸万段,毋辄更生
太上真符,告下无停
急如风火,迅若奔霆
鬼死人安,天地肃清
急急如律令
那金甲神将双目睁开,一脸的杀气,双手各执法剑,朝着烛龙道人奔袭而来。
烛龙道人面露不屑。
“区区降魔咒,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只见他单脚一跺法台,口中念了一段护卫咒:
青龙在吾左,白虎在吾右
朱雀在吾前,玄武在吾后
黄龙镇吾肺,七星在吾手
吾在玉座中,太乙为吾耦
吾今召集天神地只
本坛诸司将吏
并在吾前后左右
四维上下,护佐吾身
凶神恶鬼
只闻吾声,不见吾形
如有干犯,押入酆营
依律定罪
急急如律令
烛龙道人四周忽现神兽虚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围绕烛龙道人穿梭不息,行程形成一个光罩,将他团团护住,此时那金甲神将已然到了跟前,举双剑砍落下来,却被四兽光幕阻住,双剑砍得火光四射,直砍得四兽虚影吟啸震天,却分毫伤不到烛龙道人。
“师叔,且休动怒,你不是烛龙道友的对手,还是问问他此来何意吧。”
却是天师张希钺出来劝说自己的师叔放手,那乾屠道人祭出拿手的符篆却对烛龙道人无可奈何,心中早已打了退堂鼓,只不过万千道门都在看着,他不好直接退走,否则叫有心人出去学个舌,还以为他天师府怕了神霄派。烛龙道人笑道:“听听,还是张天师心胸宽广,贫道此番登山,自然是为了罗天大醮上的仙缘。”
听了这话,乾屠道人将金甲神将召回,道:“既如此,那你怕是要失望了,从始至终仅有一滴仙露降下,且还是落在你神霄派的门户上,你若想要仙缘,大可去问你神霄派的门人弟子。”
“哦,竟是如此?”烛龙道人在人丛之中看向了天机坛,随即身影一晃,已然到了法坛之上。
云清面露苦笑,施礼道一声:“见过师叔。”
师叔?云清话音一落,不止林方墨跟李碧云,就连康有年也大为震惊,眼前这手段惊人的老道竟然是云清的师叔,可他在丈人观多年却从未见过此人,甚至不曾听说逸龙真人还有这样一位师弟。不过意外归意外,此时他心中还是喜悦多过惊讶,毕竟这位道人的手段不俗,连那紫衣老法师都不是对手,既然是自己人,那他们几个的安危就多了几分保障。正想到这里,却听烛龙道人开口:“师叔二字就不必提了,我已从宗门族谱中除名,再不是神霄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