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断渊之前,鲛族众族老千叮咛万嘱咐让李碧云记得百年之约,且又承诺她在此期间遇到什么难处都可来此求援,为此,大长老又送给李碧云一个防身之物,却是一个青湛湛的龟壳,婴孩巴掌大小,李碧云初时接见了颇为不解,待大长老单手掐诀口里念出一段法咒,将那龟壳往身前一扔,小小的龟壳顿时化成一栋屋子那般大,立在跟前,看得一旁林方墨目瞪口呆,心中赞道真是个好宝贝。大长老交代,这龟壳乃是驮负水晶宫的神龟早年褪下来之物,坚硬无比,按照他教给李碧云的手段念开法咒,可随意变化大小,躲在里头怕是山崩地裂也伤她不得,最是适合拿来防身。
李碧云得了宝贝,自是对大长老万分感谢,只看得林方墨一阵眼馋,鲛木角又送了二人一些金银珠宝,这些东西,海底最是不缺,林方墨也不敢太贪,只取了一颗黑暗中可以照亮的夜明珠,又拿了一些金银戴在身上,出门在外,盘缠不可缺。
二人被鲛木角护着出了断渊,又抬手在二人身上各凝出一个透明气泡作为护罩,双手往上一推,二人缓缓朝着海面升去。
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炽烈,即便海水也无法稀释的炽烈想了,平静的海面上忽然冒出两个大气泡,气泡刚出水面噗噗两声相继破碎,李碧云早有准备,抬手丢出龟壳,小小的龟壳旋即变大,将二人驮负起来,运使法门催动龟壳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漂去,但李碧云毕竟初涉修行,体内那一点点法力紧紧够她催动龟壳行了两三个时辰,随后便开始体力不支,她不得不将运使龟壳的法门教给林方墨,换了他来掌舵,林方墨到底是比她早修行了一些日子,加上先前有了长春功的一点底子,后来修行儒家法门,体内引入天地正气,又修行斗元功,成就二层星骨,这点子活计却不费劲,此时虽在海上,但他催动书胆依旧可以源源不断接引天地正气入体,一直驾驭龟壳一整天,倒也不觉得乏累,甚而到了夜里还有余力可以接引星辰之力来练功。
二人在海上一连漂了几日夜,林方墨差点就开始怀疑他们的方向不对,要不是李碧云手上还有一个鲛族赠送的罗盘,他差点就要掉头了,而这几天里,白芽儿不曾露面,任凭林方墨怎么嘀咕,让他出来指个路都不行,摆明了以后他要躺平,让林方墨自求多福。
倒是其间昆阳子残魂露过面,打从他们相识的时候,昆阳子的目的就是要去无极海寻求龙门里所谓的仙缘,借此回魂重生,否则自己这点残魂找不到可以寄居的合适所在,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彻底在世间烟消云散,所以他一路跟随林方墨二人去了海底,即便面对两个大妖也不曾跑路,还容易找到鲛族之所在,连鲛人都见到了,没想到龙门却没了。
故此林方墨在龟壳上打坐,昆阳子残魂出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老道是要来告辞的,却不想昆阳子看上去并不急着离开,反而主动提出以后要跟随林方墨,且他作为当年道门的顶尖人物,只有许多经验可供林方墨学习借鉴,林方墨自是喜不自胜,心说白芽儿这个惫懒货开始摆烂了,好在天不绝人之路,又捞了个昆阳子来当保镖,他自乐得应承下来殊不知这却都是白芽儿的功劳。
昆阳子残魂将灭,他怎会甘心守在破石头里给一个黄毛小儿当老妈子呢?自然是有好处,他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和体会,自己这残魂呆在人王砚里猫着,人王砚足可护住他残魂不灭,时日久了,竟还有一丝丝壮大,这意外之喜可把他高兴坏了,于是早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让林方墨同意自己留在里头,毕竟这末法时代,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地方呢?只不过他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人老成精的白芽儿,白芽儿早就看出他的打算,觉得切不可白白便宜了这老道,于是一魂一虎早就在人王砚里做了买卖,白芽儿同意让昆阳子一路跟随林方墨,条件当然就是都出力,遇到危险要帮林方墨抵挡,平日里林方墨有什么不懂的,他也得代为解答倾囊相授,这样免费的打手加私塾先生,天下打着灯笼都不好找,随意白芽儿这些日子心安理得躺在砚台里躲清闲,美其名曰自己要作为一个让敌人猜不到的压箱底手段。
这一日,林方墨盯着日头催动龟壳在海上飘荡,心里悻悻然,忽听李碧云语气惊喜道:“你看,那里靠岸了。”
顺着李碧云看过去,果然是海边,依稀可见后头低矮的山丘和零落的渔民屋舍村落。
因为有了盼头,林方墨力气陡增,不久之后二人便上了岸。
“不知此处离大王庄有多远,咱们当初逃亡海上是白爷带着跑路,回程却似乎不是同一个方向,咱们在途中也不曾路过当初那个海岛,按理说,咱们当时离开那海岛不久就沉下海底,接着坠入断渊,后来咱们也是从断渊上来,可见那地方没个准确位置,时时变动。”林方墨琢磨起先前的经历来,嘴里念叨着。
“好在咱们终于是回到了岸上。”李碧云道。
“是啊是啊,终于回到了岸上,这种脚踩土地的感觉让我心里踏实。”林方墨感慨。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自然是龙虎山。”
“不知还能否赶上那什么罗天大醮?”
“那倒也是是其次,我是想去寻师父,当初她老人家说过,罗天大醮之前,他们办妥事情便会回古泉庄接我,不想她们刚走咱们就遭遇变故,流落南海,耽搁这些日子,也不知师父是否已经回去过了,若是寻不到我,怕是又要土徒添变故。”
“正好,那就一道上路吧。”
“我要去寻找师父,还有大长老卜算的线索,不过,方墨你却实在不必继续陪我去涉险,此番若是遇上仇人,恐怕便是不死不休。”
“无妨,我本来也要往北走,都是顺路的事,大不了我不上龙虎山,只送你到古泉庄去等你师父,随后我自己回家就好了。说起来,我当初可是答应你父亲,要陪着你去云南投奔你那二叔的,不想蹉跎可这些日子,咱们竟也没去成,好在你找到了你师父,我也算完成了你父亲的嘱托。”
这倒是实话,不管去那里,林方墨总是要往北走,怎样都是顺路,搭伙上路也有个照应。
二人当即辨别方向,再次踏上行程,各自施展所学到的身形步法,昼行夜夙,虽不及白芽儿御风赶路来得快,却也不是二人当初靠两条腿赶路可以相比的。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不曾遇到阻碍,这一日赶在黄昏前,二人终于到达古泉庄,遥遥望去,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唯独左家院落完好,只是空荡荡的村子里不见一个活物,莫说是人,阿猫阿狗也不见一只。当日村中遭遇变故,村民大多被杀,此时却不见尸骨,不知是被人收殓葬了,还是给山中野兽叼了去。
至于左家院落完好如初,倒是出乎二人意料,当初他们仓促间从院中井下密道逃走,左道源父子殿后,留下来说是与自家祖业共存亡,在他们想来,光靠那座阵法是挡不住许多黑衣人的,最后多半是左庄主毁了院子,与敌人同归于尽,而若是在此之前就被黑衣人攻占,凭着黑衣人的作风 也要一把火烧了宅子解气,总之不论如何他们没想到,这座宅院安然立在眼前,除了里头没有活人气息,与之前并无两样。
二人借着阳光推开院门,里头因为长久无人打扫,已经长了许多杂草,到处落满灰尘,看样子许久无人来过,他们此刻倒是好奇左家父子的结局,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活着,此时又会在哪里呢?
“看来师父她老人家也尚未回来,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若是她来过寻不见我,就算要走也会留下个记号暗语之类,断不会丝毫没有表示。”
“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如何?”
“此时距离九月初九还有些时日,如果师父还想去罗天大醮沾一沾仙缘,她必然会退提前赶回来,若是到了日子还不见 那必定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到那时我便去云南,在此之前,我决定先住在此处,等一等师父。”
“既然如此,我也先在此逗留几日。”
“你不是要回家吗?”
“反正也出来了这么久,不急于这几天了,况且,你别忘了当初咱们是为何从古泉庄逃走,又是为何从开封府一路南下逃到这里,万一那些人阴魂不散又找上门来,多我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嘛。”
二人便留在左家旧宅之中,一连过了三日,这天夜里,李碧云刚熄了灯,听见窗外院中有轻微响动,她蹑手蹑脚凑到窗边,见院中正站着两个人,她喜道:“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