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将手中法杖往下虚压，巨蛛再也承受不住如山巨力，八条利爪纷纷断裂，化成黑雾重又钻进黑袍，黑衣人跌坐在地，大口喘粗气，眼神却似要喷出火来，显得极不服气。
“我族大阵确实已经耗尽，若无鲛珠，当再无复起的可能了，除非有另一件绝世宝物。”
“放屁，大大的放屁，若是没有阵法助你，你此时用的又是什么手段？”
“老夫在四极大阵尚未消散时截取了一些法阵之力，封存在这红珊法杖内，本想凭此钓几条大鱼，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大长老边说边感慨起来。
“混账，你这话是说老子不算一条大鱼？你是存心看不起老子了？”
“阁下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很应该有谱，非要叫别人当面说破，岂不是很丢面子。”
“老匹夫，莫要高兴得太早，老子虽不敌你的手段，总有人治得了你。”
大长老袍袖一挥，一股劲风扫过，黑衣人遮住面庞的黑雾散去，露出其真容，却是个面色白净的和尚，五官清秀，与他动辄老子老子的语气极不相衬。
“现下可以好好谈谈了，阁下来自何方势力，来此究竟有何目的？我观阁下并非只是为了夺取宝珠而来。”
“老匹夫，既然你诚心请教，老子便给你指条明路，老子身后的势力你招惹不起，若是识相，奉劝你一句，赶紧携鲛族归顺我主，日后自有你鲛族无尽的好处。”
“哦，你们想收服我鲛族？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吞下去撑坏了肚皮，我鲛族传承至今，虽则族人凋敝稀少，却从未居于人下任人驱使，即便当初四海龙族掌管四方海域，也不过是相托我族代为守护重宝龙门，你身后的实力有何本事，能比当初四海龙族还要阔气？”
听到龙门二字，那黑衣人明显脸色一震，眼神里闪现一丝狂热，他立即将这狂热压下去，但片刻之间的情绪波动依旧没有逃过大长老的眼睛。
这厮竟浑然不觉此刻是自己身处逆境，被人擒住，光听语气，倒叫人觉得是黑衣人占了上风，且因其大度才给鲛族一个活命的机会。
鲛族之中不乏脾气火爆的，举着紫晶短矛就要上前给黑衣人身上添几个透明窟窿，若非被大长老制止，黑衣人此时早已成了马蜂窝。
“我主乃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岂是化外精怪，江河野神可比？”
“既然如此，阁下不妨将贵主名号留下。”
“你尚未立誓归顺，我怎能将我主底细透露给你？”黑衣人倒是倔犟。
“这却奇了，你既来说服我等归顺，可又不愿透露底细，我等不知将来效忠的主家，这投效之事又从何而论？难不成我族百余人此后尽听阁下一人之令？”
黑衣人似被说动，当下道：“我主乃当今天子膝下，皇长子直郡王是也。”
“哦，你是官面上的人？”
“哼，知道就好，识趣的趁早把老子放开，将来同在郡王府里当差，老子还能替你等美言几句。”
大长老却抬首冲林方墨李碧云道：“二位贵客，烦请近前说话。”
“咦，又关咱们什么事，这老头不会以为咱们跟着黑袍和尚是一伙的吧？”林方墨心中忐忑，却还是跟李碧云一道走上土台。
“大长老，不知有何吩咐？”二人施礼。
“不敢当，老夫是有些疑问需要请教当面。”
这一问就让林方墨更是感到不安，好在随后大长老的问题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族久不出世，对当今朝廷及各方势力一无所知，不知贵客可否略解困惑。”
“当今朝廷么？这却好说，如今是大清朝，已历三世，当初太祖天命皇帝以十三骑崛起于乱世；太宗皇帝领八旗子弟克前明，镇诸番；直到世祖入主中原，扫六合，定八荒，成不世之天功，缔万代之伟业；当今圣上承天命，除权臣平三藩，南复宝岛，北征草莽，铸下大清万世之基业，实乃一代英主。”
林方墨说起这些滔滔不绝，大长老却伸手打断。
“老夫多问一句，不知贵客对诸位皇子可有了解？”
“皇子？”林方墨一愣神，“当今圣上膝下子嗣不少，听闻皇长子勇猛，皇太子端正，皇三子风雅，皇四子持重……”
“哦，如此说来，储君未曾立长。”
“是，当今太子乃孝诚仁皇后所生皇次子。”“老夫业已知晓，多谢贵客告知。”
林方墨一肚子话才开了个头，被生生打断很是郁郁，奈何大长老已经转向黑衣人。
“你家主子贵为皇长子，却不得储君之位，老夫听闻俗世皇朝，皇位传续一向以立长为先，可见你家主子不是个可供投效的明主。”
黑衣人先前见大长老找人询问朝廷事宜，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哪里想到竟遭对方如此羞辱，可他如今人在屋檐下，实在奈何不得人家，只得眼睛一转，怒视林方墨：“小辈，你是何人，黄口小儿也敢张口闭口妄言皇子是非，孰优孰劣岂是你能明白的？”
林方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口中应道：“是是是，晚辈心口一说，当不得真。”说着轻轻一扯李碧云衣袖，又退到一旁去了。
“我鲛族不问世事，隐居无极海，你若想招降我等为世俗权臣效力，这是打错了算盘，老夫今日可以放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族不会为他效力，自然，也不会为别的皇子效力。”
黑衣人听闻自己不会丧命，心中一喜，嘴上却道：“你族如今没了阵法庇护，整族已经被移至断渊底，此处虽然隐秘，但已经不足以拒敌于外，我能找到这里便是明证，各方势力中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他们自然也能找到这里来，到了那时，你鲛人一族恐怕真的要面临灭族之危，老头儿，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若天命在我，即便没了四极大阵，我族依旧能在此繁衍生息，若天命不在我，便是找了比你家主子更强的靠山，依旧不过是皇权更迭的一把灰而已。”
大长老将法杖一收，黑衣人顿时身上一松，万钧之力瞬间消弭。
“你走吧。”大长老对黑衣人道。
“果真要放我走？”
“你这厮什么话，我家长老一言九鼎，从不夸口，难道还是诓骗你不成？”鲛木角喝道。
黑衣人不再逗留，手掐法决脚底生风，化成一道残影消失在结界之外。
“大长老怎的放人敌人离去，就不怕他们卷土重来？”李碧云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口，问道。
大长老看一眼这个存在感不高的小姑娘，笑道：“我鲛族如今是一块肥肉，想要抢的人不少，就算我把这人留下，该来的还会来，也不差他一个了。”
“既然如此，更应该斩草除根才是，今日放他离去，若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好，若是个白眼狼，将来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连累。”
大长老看一眼李碧云，忽然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些年轻人。
李碧云却不管他心中所想，她此番开口前已经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听大长老所言，贵族中有一座护族大阵，只是如今已然耗尽法阵之力。”
“不错，这虽是我族中隐秘，但此后我族在此处一旦停留日久，有心之人也就明白了，即便如今，我族刚刚现身断渊底，不也就有人混进来了吗？”
“听说这大阵只是缺了阵眼，若有宝物，还可威力尽复？”
“不错，我族大阵以镇族宝物鲛珠为阵眼，可惜百余年前，族中发生变故，鲛珠失落在外，故此阵法之力日渐衰退。”
“但不知贵族中遗失的可是此物？”李碧云说着，伸手掏出一个四方锦盒，当面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个鸭卵大的透明珠子，珠子里还有一条淡红色小鱼缓缓转动。
“啊，这是鲛珠？”大长老失声喊道，随即鲛族众人纷纷闻言围了上来。
大长老伸了伸手，却没从李碧云手上接过锦盒。
“大长老不看看真伪吗？”
“鲛珠之中有我族圣物独有的气息，断然不会错，只是老夫心中疑问，贵客这是要将鲛珠赠予我族？”
“不是赠送，是归还，此物既是鲛族宝物，原本便该归还你们，难道大长老不准备收回？”
确认李碧云不是在玩笑，大长老颤抖着双手接过锦盒。
“但不知贵客可以所求，此番重宝归来，这份恩情着实不小，贵客若有所求，我族必当全力以赴。”
“长老不比急于问此。”
大长老忽的一怔，随即想起来，托着锦盒进了水晶宫，不知他在里头如何安置，不多时只见此处海域四周升起四道彩色光柱，高耸无端，光柱之间又有一层七彩光幕，将整个水晶宫周围的一方海域包裹起来，二人只觉周遭多了一层神秘的力量，却不知为何物。
“二位贵客，如今我族四极大阵重启，全赖贵客之恩，待老夫将混进来的牛鬼蛇神全请出去，再来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