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宫出现在断渊底下之后,周围的海域仿佛发生了一种变化,以宫殿所在位置为中心,四处都变成水晶宫在无极海中的环境,仿佛神明用一支神笔将此地原貌轻轻一刷,再用新的色彩覆盖。
大长老来到殿外,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鲛族,他们纷纷在一个巨物前站定,大长老抬头看去。
“这难道是护族海鲸?”许多族人在议论。
鲛族的护族海鲸当年自行出无极海,只为寻回鲛珠,一别经年,如今举族出世之际归来,不想已经只剩下一副残骸,它到底还是没有把鲛珠找回来。
大长老仿佛能够明白海鲸的不甘与懊恼,但他没说什么,也并未让人擅动巨鲸的尸骨,如今无极海出世,巨鲸遗落在此处也算是魂归故里。
那只巨龟也凑上来,在巨鲸尸骨旁缓缓游动,不时用脑袋轻轻蹭一下,但巨鲸已死了多时,并没有回应,于是巨龟显得很失落,同为鲛族的神兽,二者相识多年,巨鲸负责守护无极海内的防护阵法,而巨龟则驮负水晶宫随时迁移,平常鲛族出行也喜欢以巨龟代步。
巨龟徘徊多时,自行游到水晶宫东边,在平整的海床上慢慢扒出一座四方土台。
有机灵点的鲛族已经发现,于是跑到大长老跟前询问:“金鏊长老,神龟在做什么?”
“搭一个观礼台,你们几个去帮衬帮衬。”
“要观礼台何用?”
“我族新任族长的接位大典。”
“新任族长?”这个鲛人的嗓门很大,于是又吸引了一群同族过来,纷纷围住大长老。
“没有镇族神器,也可以举行族长的接位大典吗?”
“没了神器,我族也必须要有族长,如今不比从前,四极大阵已经溃散,我族时时都会面临外界的侵袭。”
“即便要新族长接位,也无需观礼台,我族一向不接触外族人,哪里有人观礼?”周围人群中有个年纪大的族中老人问道。
“以前没有,这次却有。”大长老意味深长,目光不觉转向水晶宫内。
此时的林方墨还在宫殿内的一间花厅里,经过刚才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他尚未静下心来。
“不知又发生了何事,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林方墨道。
这时候,门帘一挑,鲛木角又进来。
“二位,我家金鏊长老邀请二位后日观礼我族新任族长接位大典。”
“观礼?接位大典?”这猝不及防的,林方墨看一眼李碧云,二人都没敢立刻答应。
“不知这观礼有何讲究,我二人初来乍到,原本只是等着离开此处,并不曾想过还有这接位大典。”
“二位不必担心,什么也不需要准备,一应筹备都是我族人接手,后日大典,二位到场从旁观礼即可。”
“那观礼之后,我二人是否就可以安全离开此处,回到岸上了?”
“这,其实我们此时已经离开了无极海,正处在断渊之底。”
“哦,那我二人此刻便可离开吗?”
“怎的,二位不打算观礼?”
林方墨一听说已经不在劳什子的无极海,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他跟昆阳子不同,对那飘渺的仙缘并不执着,但身在鲛人族内,他也不愿惹人不快,便回道:“那倒不是,只是仓促间说要观礼,我等只怕叨扰,且容我二人商议商议。”
鲛木角只管递话,他可不管这二人是什么心思,翻身退出花厅,自顾去了。
是夜,白芽儿偷偷溜出去查看,见果真已经在断渊底,一旁有巨鲸尸骨为证,且先前那股时断时续的阵法之力也彻底消失,他返回林方墨身边。
面对白芽儿跟昆阳子,林方墨道:“白爷,你都已经确认是在断渊,那龙门八成是真的不见了,咱们还有必要在此逗留吗?”
“你这么沉不住气,以后能成什么事,就算是没有龙门,鲛族接位大典,外人难得一见,你去看看也不吃亏。”
“可这是海底啊,我总觉得这水晶宫里阴森森的,说不出来的可怖。”
“你怕什么,有白爷在此,何况还有昆阳老道,还有睡在隔壁的李丫头。”
两天后,水晶宫周围的结界扩大数倍,将观礼台笼罩其间,鲛族所有一百余人聚集在土台前,林方墨与李碧云也早早等候在一旁。
此刻观礼台前竖起八根铜柱,中间架起一座大钟,大钟古朴,上面雕刻五爪金龙,攀云逐日。
有年轻力壮的鲛人上前敲响大钟,钟声幽幽,在断渊下久久回荡不息,共响了一百零八下。
只见远处无数海族游过来,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青龟,海狮,海象,海豹,巨蟹,鏊虾,巨蚌,海龙,以及各种林方墨认不出来的东西,在附近聚集,越来越多,成千上万,挤挤挨挨,林方墨无法想象,先前看上去四周空荡荡的海底,怎么潜伏着如此多的虾兵蟹将,这些海族越聚越多,在水晶宫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处于中央土台上的林方墨,就像大象跟前的一个小蚂蚁。
大长老跟鲛木角一前一后,出现在土台中央,今天的鲛族与往常有些不同,鲛人一族身披鳞甲,素日里并不像人族那样穿戴衣裳,而今天,大长老身上罩了一件宽松的法袍,台下观礼的鲛族也有不少都穿了衣裳,反倒是准备接任族长的鲛木角一丝不挂。
大长老登台之后,张嘴咿哩哇啦说了很久,林方墨看看李碧云:“你能听懂不?”
李碧云忙摇头:“或许这是他们海族的语言,你没看大长老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周围那些海族行礼吗?”
林方墨点点头:“有道理,谁叫咱们就俩人呢,不值当人家单独解释一遍。”
他刚说完,大长老忽然看了过来:“二位贵客,今日是我族新任族长接位大典,有劳二位观礼,我族不胜感激,待礼成之后,我族尚有一份小小的礼物相赠。”
交代完这些,大长老示意鲛木角在身前跪下,自己拿出一个红珊瑚的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鹅卵大的透明珠子。
大长老将珠子拿出来,用手掌托着缓缓举到鲛木角头顶,口中念出一段奇异莫名的咒语,随即他将手掌撤回,而那珠子在悬浮在鲛木角头顶缓缓升高,直到升高一丈有余,那珠子绽放出柔和的光芒,化成一道光束将鲛木角笼罩起来。光束里有一种呢喃声回荡,起初声音不大,后来越来越响亮,但又听不懂,只觉得如同万千和尚坐在一处高声念诵佛经,阵阵梵音一般,在这呢喃声中,鲛木角身上也有了变化,他那些原本素银色的鳞甲渐渐带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台下的鲛族齐齐闭上眼睛,嘴里也发出同样的呢喃,这声音与那珠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使得光芒更甚。
更远处那些观礼的海族则目不转睛盯着,一动不动,四周寂静无声,偌大的海域中这方土台周围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忽然在那些海族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啪嗒”,随即一道黑影如同旋风穿过层层海族的包围,瞬间到达土台之上,把黑影从鲛木角头顶掠过,光束忽的一暗,消失不见,耳中那阵阵梵音一般的呢喃声也消失了。
“什么人,敢搅扰我鲛族接位大典?”大长老高声喝问,与此同时伸手掐诀,在深前一点,海水中顿时出现两个盘子大小的漩涡,一前一后朝那黑影卷过去,那道黑影并不在乎,挥手之间将两个漩涡打散,身形往后一退,在巨鲸尸骨旁站定,如今,那巨鲸差不多只剩下一个白骨架子,至于鲸落之后为何如此快被吸食殆尽,多半也有鲛族举办接位大典的缘故,许多远方的海族因为这个消息提前赶到此处,自然不肯放过巨鲸遗留下来的美味。
“哈哈哈,鲛族也没什么了不起,你们全族上下也就这枚鲛珠尚算跟宝物俩字沾个边。”那黑影显出身形来,看上去是个矮个子男人,可惜全身上下给黑袍包裹着,看不清面相。
“阁下混迹在观礼海族之中,恐怕觊觎我族宝物不是一两日了吧,可否留个名号下来,此外,前几日我无极海守护大阵屡次出现波动,对半也是阁下了?”
你不必想着套我的话,我的来历你不必多问,只需知道鲛珠从此以后易主就是了。
那黑衣人言语间压制不住的喜悦,他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在透明珠子上,感悟了片刻,可是毫无所得,于是他换了一只手,伸出食指点在珠子上,嘴里念叨了一段不知什么经文还是咒语,只听咔嚓一声,那珠子碎成两半。
“怎会如此?”黑衣人显然很是吃惊,当即愣住,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个珠子,“这不是鲛珠?”
黑衣人目中喷火,瞪着大长老质问道。
“老夫何时说过这是鲛珠?你也不曾开口询问过。”
“好好好。”黑衣人连说三个好字,抬手打出一道法术,大长老所在的土台骤然烧起熊熊大火,“竟敢戏弄你家爷爷,今日定叫你灭族”
他还在发狠,大长老施展御水决,四周出现四条水龙,先后扑到脚下土台,那无名业火顿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