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岐大蛇喷出一股黑色毒雾,却从毒雾之中闪现一点火光,火光出现之后眨眼之间到了老将军身前,随即嘭的化成一片火苗将他连人带船笼罩其间。
这是在海底,普通的火自然不会出现,即便出现,也不会对鬼船造成多少威胁,而此刻出现的是狐火,鼓山狐族一脉的天赋神通,借助鼓山融火洞修炼出的法术,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所以这火焰不需多大工夫就将老将军脚下鬼船焚烧起来,那船在狐火之中燃烧,断裂,却不曾掉落一块灰烬,仿佛本来就是无形之物,它只在火焰之中一寸一寸消融,片刻之后,狐火依旧燃烧,而火焰中只站立着老将军一个人,再无鬼船踪迹。
这时候,林方墨他们也才看到,八岐大蛇的脑袋上,在那独角顶端,蹲伏着一只通体燃烧淡淡火焰的赤红狐狸。
“鼓山火狐,果是这个狡诈的畜牲。”昆阳老道语气不善,盯着八岐大蛇头顶的狐狸说道,显是在其手上吃过亏。
那狐狸其实不过跟村里土狗差不多的体型,但方一现身就将老将军逼到窘境,他此时只能倚仗天子剑的威压将狐火逼停在身周三寸以外,那淡淡的火焰看上去微不可查,却有一股极其炽烈的火毒,仿佛要将接触到的一切物体焚烧殆尽。
这是一个僵持的局面,老将军以天子剑斩出人王剑意,在那八岐大蛇身上留下的剑意让她身躯不断处在崩溃的边缘,而鼓山火狐以天赋神通狐火将老将军困在火焰之中,一旦他力有不逮,就会被焚烧殆尽,这时候,若无外人介入,就看谁更能熬了,若是老将军先被烧死,那八岐大蛇身上的剑意自会消散,若是八岐大蛇先灭,腾出手来的老将军自然有余力专心对付火狐。
但这样的僵局并没有持续下去,那老将军面上没有慌乱,反而极为镇定,目光穿过幽深的海水望向林方墨,喝道:“吾族后辈,吾乃天子门生,大明水师都督邓渊龙,今日执天子剑斩妖,汝可愿助吾斩尽外族?”
林方墨心中一惊,他本来就苦于被八岐大蛇惦记上了,不知如何摆脱,如今又有火狐,说起来,自从昆阳子讲出二妖来历,他尚不觉得如何,今日见这姓邓的前朝老将所为,心中不免被感化,也生出一股家国豪气,此时老将军虽未言明如何相助,林方墨却是福至心灵,想起当日在鸡公山帮助圣府鸡公的经历来,结合先前老将军引动天地正气施展天子剑,林方墨默默运转自己的书胆,顿觉稀稀落落的天地正气钻入体内,但这却是杯水车薪,他随即祭出鸡公所赠的那根金翎。
七彩金翎悬浮在林方墨身前,在他以儒家法门运转之下,绽放出万道霞光,林方墨顿时觉得头顶降下来的天地正气浓郁了千百倍,浩浩荡荡压下来,他伸手一指点在金翎之上,那金翎化成一道七彩流光朝着老将军飞去,转瞬间到了老将军身前,其间金翎掠过鼓山火狐身边,火狐伸出一只利爪想要抓住金翎,狐爪看上去缓缓挥动,实则迅如雷电,时机把握恰到分毫,且它其实也已经抓住了金翎,狐爪之上涌动着狐火,它本意若是不能留下,那就毁掉这根看上去有些不凡的羽毛,却不想金翎上燃起七色火光,炽烈之力更甚狐火,鼓山火狐大惊之下当即撤了狐爪,却已依然发现爪子上被灼得焦黑一片。
金翎到了老将军身前,似乎有意识地停住,悬空而立,从内到外绽放出一缕缕七彩火焰。
“这是传闻中的七彩涅盘火?”昆阳子眼见一错不错盯着,口中惊疑不定道。
与此同时,老将军将手中天子剑横举起来,置于金翎涌出的七彩火焰上炙烤焚烧。
意识到老将军有所反击,鼓山火狐加大了狐火的威力,那焚尽万物的气势散布开来,连林方墨这里也明显感受到了威胁,好在白芽儿撑起的结界尚算稳固。
“不好。”
白芽儿惊觉一缕极为细弱的狐火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并且悄无声息间穿透自己布下的结界,扑向林方墨,或许是火狐恼怒这个人族小子竟然帮助那不人不鬼的怪物跟自己作对,所以暗中下手偷袭,趁着自己与老将军斗法声势浩大,没人防备它的阴招。
白芽儿固然发现得快,但彼时那缕狐火依然附上林方墨的躯体,一闪而没。
听到白芽儿出声提醒,林方墨就意识到有危险,但他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上仿佛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全身皮肉如被油煎火烤,骤然滚烫起来。
林方墨心下大骇,内视己身,发现一森寒狐火在体内左冲右突,肆意游走破坏,想要从里头把林方墨烧成灰烬,若是以前,这狐火一入体,怕是林方墨就要毙命,但这些时日以来先是修习了儒家法门,以丹田书胆引入体内无数天日正气,淬炼得身体格外坚韧,如今又入门了斗元功,且堪堪将第二层练到圆满之境,一身骨骼晶莹如玉,坚硬无匹,自然血肉之中也充斥着菁纯的星辰之力,那狐火虽然厉害,比起宇宙中神秘莫测的星辰之力却是大大不如,因而经过起初的一阵嚣张,待林方墨体内星辰之力察觉狐火存在,一经显现,那狐火便如老鼠见了猫,畏缩不前,不知那火狐使得什么手段,竟能察觉到这缕狐火的后续变化,当即催动它继续烧人 ,这一缕狐火终究是鼓山火狐所有,只得听命行事,硬着头皮往前冲,却被星辰之力围堵在一个角落,反冲几次,登时给冲散了。
“嗯?”鼓山火狐面对手执天子剑的老将军也不敢太过松懈,察觉到阴人的一缕狐火消散一空,心下生疑,却不得兼顾。
白芽儿眼见狐火钻入林方墨体内,心中焦急,但没过多大会子,林方墨睁开眼睛,无事人一般,面色平常。
“林小子,你没事?”
“我没事啊,你怎得天天盼着我出事吗?”
白芽儿被呛得一滞,随即转过脸看向那火狐,口中怒道:“这小东西竟然当着白爷的面暗下毒手,真是胆大包天,林小子,用你的人王砚砸他。”
林方墨毫不迟疑,他自己也深知此番被火狐算计,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他当即举起人王砚,运转儒家法术,使出浑身气力将人王砚照着八岐大蛇脑袋狠狠砸去,照他所想,那火狐身形太过娇小,相比之下,蛇妖的脑袋更容易被砸中,且二妖互为倚助,砸死哪个都不亏。
人王砚飞出去无声无息,毫无气势可言,但火狐十分警觉,当即察觉到了,对八岐大蛇说了一声,那大蛇刚刚又经历一次裂变为无数细长毒蛇后复聚拢凝身的折腾,听到火狐言语立即将又长又粗的蛇尾迎着人王砚横扫过来,心中暗骂猖狂的人族小子,老娘这身躯虽然扛不住老鬼物的天子剑,可岂是你一个乳臭未干小子可以撼动的?她极有信心,一尾巴就能将袭来之物撞为齑粉,索性连看也懒得看,依旧将一对眼睛盯着老将军。
此时那老将军又伸手一指金翎,口中念念有词,是一段极为晦涩的法咒,随着他的嘴唇不断翕动,那根金翎散出火焰越发璀璨,而金翎则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直到全部消失,与此同时,天子剑发出崩裂声音,剑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纹,如同蛛丝网布。
鼓山火狐吐出一口精气,狐火顿时暴涨三分,这时耳中听到嘭的一声,却是八岐大蛇的蛇尾跟人王砚撞在一处,大蛇预想中砚台成为齑粉的画面并未出现,反倒是八岐大蛇沉重的蛇尾被撞得倒退了很远,连带着蛇身也一阵翻滚,而蛇尾上与人王砚相撞的位置破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肉翻滚 八岐大蛇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她声嘶力竭,喊到:“可恶的人族小辈 老娘今日定要活撕了你。”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却把白芽儿的凶性激了起来,只见他盯着倒卷而回的人王砚,口中却是对昆阳子交待:“牛鼻子,你费些力气护住这个结界,白爷去讨些利息。”
说完他也不待对方回应,直接化成一道狂风卷起半途中的人王砚再次冲了上去,这次却不是冲着八岐大蛇。
白芽儿一走,结界顿时就要溃散,昆阳子见状一声叹息,忙运转法力将结界撑了起来。
那边白芽儿卷着人王砚瞬息间来到火狐头顶,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人王砚如同一轮皓月当头悬浮在火狐上方,同时散发出万道光芒将鼓山火狐与八岐大蛇笼罩在光芒之内。
被光束罩住的二妖顿时觉得身上有万钧之力压下来,行动变得迟缓非常,在斗法的关键时刻,这无疑是致命一击了。
果然那老将军瞅准时机,手中天子剑一阵抖动,剑身表面许多裂开的碎片粉粉粉散落,露出一柄全新的剑,这柄剑比起之前短了将近一半,剑身上光滑无物,再无一丝刻纹,却不经意间流转着一道道七彩光芒。老将军手举短剑,口中念念有词,忽而纵身一跃,连带手中剑直冲向火狐,那火狐有心闪避,奈何被头顶人王砚镇压得稳稳当当,手脚动作仿佛慢了千万倍,剑光一闪到了跟前,透体而过,且老将军并无停歇,他手中执剑,对着鼓山火狐八岐大蛇的脑袋一顿劈砍,每劈一剑,身体就暗淡一分,也不知劈了多少间,忽而停住,那老将军目色一滞,忽然面上带笑,他遥遥看着林方墨,将手中短剑倒转剑柄,远远投了出去,口中道:“人族后辈,幸得你相助,本将军斩了此二妖,毁你一件宝物,便以此剑相抵吧。”
老将军说完,随着短剑离手,他淡薄的躯体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