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前面的路过不了马车,咱该骑马走了。”不知过了多久,蔡管家的儿子蔡云亭掀开顾亮和灵均所在马车的帷幔说道。
马车是过不了台阶的,而福州去往兰溪村的路上由于地势落差原因,存在不少的山路与台阶,所以要坐车前行只能中途下车骑马或步行。
曹氏不会骑马,因此只能是蔡云亭牵着马护送曹氏和其幼女前行,而顾亮与灵均、三叔几人则各骑一匹马。
与车夫告别后,顾亮几人骑着马带着曹氏的行李出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路边的景色就已大变,原本的平地逐渐变成了起伏的山地,抬眼望去,远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茫茫大山,在夜色下犹如一张更深色的帷幕。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了后半夜。后半夜的山野格外静谧,马蹄声轻叩着青石板小路,惊起几声零星的虫鸣。偶尔经过的村落沉睡在月光里,茅舍的轮廓模糊如墨,连看家的黄犬都蜷在柴扉下打盹,看到外人来也只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便又沉入梦乡,任由顾亮他们一行人经过村子。
山风裹着野花香气掠过马队,顾亮仰头望见银河横贯天际,几颗流萤忽高忽低地追着马蹄飞舞。在这短暂的时光里,疲惫困倦的身体仿佛又轻了几分,连月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在穿过一个山岗后,这份深夜赶路的静谧却被蔡云亭突如其来地一句话给打破了:“你们先在这里停一下,我去前面探探路。”
听着蔡云亭突如其来的话,顾亮不禁皱眉。这条路他这几年走了不下十次,连路边歪脖子老槐树上有一个大鸟窝都记得清清楚楚。在他的记忆里,这条山路一向太平,既无剪径的强人,也无伤人的猛兽,云亭为何突然如此谨慎,还需要去前面探路才能走?
\"云亭兄,可是发现了什么?\"顾亮忍不住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眯起眼睛望向松林深处,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蔡云亭并未立即回应顾亮的疑问,只是沉默的松开缰绳,矫健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月色下的山径中。他像一只熟悉夜色的山猫,几个起落便攀上了不远处的一块高岩。
而曹氏见状,轻声对顾亮解释道:“你别看云亭年轻,他自幼在我家长大,会的东西不少。他还在军中历练过,一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他在你放心,不会出岔子的。”
没多久蔡云亭便折返了回来,月色下的他脸色有些凝重。
\"大娘子、哥儿,\"他压低声音,抱拳行礼道,\"前路恐有不妥,咱们得改道而行。\"
“云亭叔,为何不能再继续走了,你是发现了什么吗?”对于蔡云亭的能力许灵均一向是很认可的,所以在第一时间便询问起缘由。
蔡云亭神色凝重地压低声音:\"哥儿,此时已过三更天,按理说方圆几里的村落早该熄灯就寝。可方才我在高处了望,前方三里处的山谷竟亮着大片灯火——那光亮绝非寻常百姓家的油灯,倒像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倒像是军营里的火把。\"
“怎么可能,这荒郊野岭的那里来的军营。”这条路顾亮走过多次,于是他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低声说与了蔡云亭:“我记得前面只有一个徐家村,不过三四十户人家,不信你问我三叔。”
“我侄子说的没错,前面几里路只有一个徐家村,并没有什么军营在”顾伯喜确认道。
\"这正是蹊跷之处。\"蔡云亭分析道:“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条路上有军营存在,在出发之前官人也未曾同我说过。即使是有军队临时调动,按道理来说如此大的事,我整日在官人身边,岂能不知道此事。”
\"可是山匪袭村?又或是深山里的那些土人、畲民作乱?\"曹氏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
蔡云亭沉吟道:\"夫人所虑不无道理。只是......\"他侧耳细听片刻,\"若是匪患,村中必有厮杀呼救之声。可眼下除了灯火,竟无半点动静,实在反常。\"
\"不管怎样,前方情况不明,我们绝不能贸然涉险\"蔡云亭沉声道。
听到蔡云亭说不能继续前行,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慌乱,因为他们是连夜出城避难的,总不可能又临时回去吧。
这时顾亮站出来了,他开口道:“我知道有刚过来的地方一条山路可以绕开徐家村,就是路难走了些。”
“都这个时候了,安全要紧,咱们得尽快赶到兰溪村,别等天亮了就麻烦了。”曹氏很果断的做出了决定。他知道顾亮说路难走了些就是在考虑自己,所以她为了让众人放心于是说道:“来福州的路上又不是没走过山路,怕什么,你们不用考虑我们娘俩。”
在曹氏的坚决下,很快顾亮他们就放弃大路,改道走了山路。
山路幽深,路侧多生杂木,人骑在马上容易被刮,所以顾亮他们只能步行,由马驮着行李前行。
约莫行了一炷香时辰,众人登上了徐家村后山的山脊。夜风在此时忽而变得凛冽,吹散了缠绕多时的雾霭。
由于距离靠近,再加上山上视野清晰,顾亮他们也终于看清楚了刚刚他们在远处看到的灯火通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徐家村里插满了火把,将山间谷内的徐家村照的宛如白昼,一队队披着皮甲的兵卒正在忙碌,一根根红缨枪被他们擦的雪亮,即使隔了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杀气。
“是敌军”蔡云亭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死死扣进身旁的树皮里。他之前听过官人对敌军装扮的描述,而山下军人的装扮正符合。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从海上过来的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顾亮瞳孔骤缩,惊恐的喊道。他不明白这里已经很深入福州腹地了,为何会有敌军出现在这里,福州城也未曾被攻破啊。
“嘘,小声一点。”徐灵均在一旁捂住了顾亮惊恐的声音,害怕会引起山下敌军的注意力。
“云亭兄,你要不要将此事回城告知许大人?”此时此刻最清醒的人莫过于顾伯喜了,他清楚的知道敌军出现在这里绝非偶尔,其中必定隐藏着巨大的危机和阴谋,所以出于担心福州城的安危的他好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