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带毒的暗器!
一见南嘉攸的中刀之处僵直发黑,清卿才明白,二人这是又遭了不知什么人的暗算。一时间,清卿甚至忍不住,想要在嘴边骂出一句咒天咒地还连带咒了北漠祖先的污言秽语。
可惜自己还在立榕山受师父教诲时,实在是被子琴养得文雅惯了,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词。
无奈之下,清卿只好用力点住嘉攸那小拇指上的“命门穴”,想要阻止毒气漫延到他手掌之中。
此时,南嘉攸双目紧闭,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而四周的火光也逐渐暗下去,转眼之间,清卿身旁再次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清卿只觉得一阵冷风正从后背略过。
虽说黑暗深处神秘莫测,即便是身负绝世术法的江湖好手,也不敢轻易深入这般诡异之处。但对于清卿这类专攻音律之术的人来说,在黑暗之中不能视物,反而是听音变得愈发容易。眼见现在身周一切都已落入阴晦,清卿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凝神于耳,仔细凭着听音来判断嘉攸的伤口。
那穴位之处似乎愈发虚弱,而血液奔流的“嗡嗡”之声也不断淡了下去。再把着他脉搏一听,同样是无力地跳动着,甚至一次比一次更加缓慢。
那伤势的声响听起来不容乐观,清卿心下明白,单单点了穴道已经无法阻止那刀上的毒扩散至全身筋骨脉络。想到此处,清卿有些犹豫地站起身,缓缓将长剑从鞘中抽了出来。
在这迷宫一般的流沙之下,南将军就是化成白骨,怕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觉。
旋即,清卿手起剑落,一道银光劈过眼前。嘉攸一下子吃痛,片刻醒转之间,开始浑身剧烈地颤抖不停。但一眨眼,便又重新痛得昏了过去。
那根被飞刀劈成两截的小拇指掉在地上,上面还卡着锋利的刀刃。
“别怪我,嘉攸。”听着南将军沉重的身躯訇然倒在地上,清卿心下默默地道,“罗先生救了你,师父救了你,今日我再帮你一次,这些都算是人为使你命不该绝。至于天命如何,可就不是你我能说了算了。”
说罢,清卿俯下身,一把将南嘉攸扛在肩上,向着方才那硕大的拦路之物走去。
甚至不用清卿去伸手试探,只是走到近前,就能感受到那庞然大物神秘的低吟。脑海中,凭借暗器破空的声响,清卿不断回忆着方才那飞刀的来路。
一步,两步……清卿走到方才暗器飞出的位置,脚下稳稳立着,双眼毫无惧色地盯着面前的黑暗:“咱们来试试,这逸鸦漠的旁门左道之术,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话音落下,清卿双足发起,腾空一瞬,将长剑一点“高峰坠石”,正正击在了方才嘉攸触发飞刀之处。果不其然,只听“嗖”一声破空响,又是一把暗器凌空飞出。清卿心下早有预料,双腿一蹬,凌空后跃闪过暗器追袭。紧接着听循风声,一侧身,便是“百钧弩发”一折,将那暗器勾在了长剑之上。
不过这长剑并不如木箫那般坚硬,被急速而来的暗器一撞,震得清卿险些剑柄脱手,赶忙接连后退之中,再用“劲弩筋节”一式化开,这才慢慢立稳身子。听得那暗器平平落了地,这才用剑尖狠狠一点,像是得胜的元帅将战败的俘虏踩在脚下。
果不其然,只是听刃落地之声,便知这暗器和方才的小刀无甚区别。
只不过这“得胜元帅”也没给自己半分喘息的空余,转眼间便提剑又上,用剑刃重新抄起那落了地的飞刀,还是向着那暗器袭来的位置奔去。这次,清卿将剑尖在刀身上一推,便见那小巧的飞刀旋转着平平落向前,就在激发暗器机关的瞬间,双刃相撞,紧接着一个左下一个右上,冲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弹了出去。
而清卿早就听准了双刀去路,跳起在空中,横过身子一转,那漂亮的“百钧弩发”便在空中写成了。只听“叮、叮”两声响,两把飞刀齐刷刷落在同一处,被“得胜元帅”压在了剑尖之下。
与那机关斗到此处,清卿还是忍不住垂下剑,立在原地,略微喘息。这暗器袭来之速甚快,那粗壮的刀身旋在空中,甚至和银针那样的细微之物风速相近。
更何况,清卿还一直扛着个半死不活的将军在身上。
毕竟,那暗器来势不可预判,只能留神细听。万一自己好巧不巧,将南嘉攸放在个暗器飞过的地方,那就算是顺风耳闪电身在此,怕也来不及救他。
万一再着了这暗器的道,就算把十个手指头都砍下来,也不一定有用了。
无奈,清卿只好扛着他身子,翻转腾挪,避免他再被飞刀中伤。
幸而嘉攸这时候已经昏得没了意识,任凭自己在空中被怎么摆弄,也一动不动。否则这甩来甩去之间,非要吐得清卿满身不可。望着眼前黑洞洞一片,清卿深吸一口气,便再次提剑冲了上去。
自己几次来北漠,就中了几次暗器的亏。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她天客居林少侠倒要试试,这些暗中伤人的歪门邪道,到底有什么厉害!
想到此处,清卿更是脚下不停,使出“千里阵云”一横,那剑身便将两枚飞刀齐齐推开。果不其然,待得风声响动,双刀对着机关左右夹击之时,第三枚飞刀登时劈开黑暗,向外奔了过来。
就在第三刀飞出的一瞬,机关处竟骤然一亮,似是擦出了点点火花。
这一刀来势甚巧,不偏不倚从两刀的中间擦过,迎面向着清卿的方向急速一闪。此刀疾如闪电,比先前两刀快得多,纵使清卿赶忙后跃,那刀尖也就要追在了清卿的面门上。看着对面之刀来者不善,清卿赶忙出剑一横,想用剑刃挡在自己身前。
不料,这刀从机关飞出时,竟暗暗夹带劲力。待清卿听出端倪,却已经晚了一步,手中长剑登时被远远地震飞出去,甚至连剑锋撞在刀尖上时,都折了剑身卷了刃。眼看不妙,清卿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白玉箫,一点“高峰坠石”——
“碰”地一声,不偏不倚撞在细小的飞刃上。
直到这最后一枚飞刀也被打落在地,清卿这才靠在一旁的沙壁上,放下嘉攸的身子,自己急促地喘着气。那生死关头,清卿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方才那一点,但凡偏过一毫一厘,都足以让刀锋偏过,插进自己的头盖骨中!
终于,在这片刻的安静之下,清卿才发现,自己的额头早已冒出涔涔冷汗。
关键时刻,还是这木箫用着顺手啊——清卿在黑暗中握紧了箫身,淡淡笑了笑。虽说自己归了天客居之后,便逐渐很少用木箫出招,大多时候还是改用和其他少侠一样的天客长剑。然而,这白玉箫于清卿,早已如鱼儿之水,天地之灵气一般,是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的了。
也幸而自己走到哪里,都还随身带着此箫,否则今日当真要命丧于此。
这下,“得胜元帅”终于可以把三枚飞刀都踩在脚下,狠狠地出了一口“在同一个地方连摔三跤”的恶气。接下来,无论清卿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如何试探,黑暗之中都只剩下一片寂静,没有丝毫暗器破空的反应。
看来,所谓的歪门邪道,也就这点本事。
或者说,当初布下暗器的人,就没想到,有人能连破四针吧。
待得自己呼吸平稳,恢复了些精神,清卿便重新扛起半死不活的南嘉攸,继续向着前方走去。虽说自己再没试出暗器的迹象,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一切还是小心为上。清卿于是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条缠在手上,这才尝试着对前方的屏障重新摸索。
屏障上那些冰冰凉凉的纹路,在清卿手指尖重新涌起一股熟悉之感。只不过顺着那些奇怪的花纹不断延伸,清卿竟能摸到四个规则的空缺凹陷,似乎是此处原本就缺了什么东西。
也正是四处缺口中,有两处奇怪地鼓了出来,不知是已经放上了什么东西。另外两处空荡荡的边缘也打磨得甚是平整,更像是人力有意为之,而绝非意外形成。
仔细想来,方才那四把飞刀来处各异,定是从这几个缺口依次飞出。
清卿在其中一个缺口附近抚摸片刻,终于察觉到,那空缺的边缘像是有一只手,正牢牢地托在缺失的凹陷之下——
是离烛石神!
清卿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公输王之处见到过的神明模样:三头七目、四臂九身……正好有四只手可以托起四处空白。这般想着,清卿忍不住睁大了眼,却仍是无法在黑暗中看清那些迷迷糊糊的花纹。
虽说在这古怪的雕刻纹路面前,自己的听音之术已全然派不上用场,可清卿却隐约之中认定,这屏障之上浮雕而成的,定然是离烛石神的画像无疑!
想到此处,清卿即使心下并无十足的把握,也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延展出四条胳膊,能分别托住这四个空白的缺口。而四个缺口之中,已经有两个被填得满满当当,还有另外两处不知为何,仍是空空荡荡。
清卿闭起眼,想象着离烛石神那“三头七目、四臂九身”的模样被雕刻在眼前。石神伸出的四只手,仿佛在向着来人索要什么东西似的。
这四件中的其中两件,石神已经获得了满足。但另外两件物事是什么,清卿就是抓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而偏偏是这个时候,南嘉攸趴在清卿肩膀上,竟半梦半醒地“呕”了一声,随即一股血腥味便弥漫在空气之中。
那毒还真是厉害,清卿心下冷笑。明明都已经砍去了大半截手指,还是阻止不住毒气顺着血液,不断地向筋骨脉络中渗透。
而如今自己前进无路,后退不能,再耽搁下去,天命便真要南嘉攸绝于此处了。万般焦急之下,清卿忽然转念一想——
何不先看看,别人给离烛石神献上了什么东西?
打定主意,清卿甚至都没自己思考,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手放在一个凸起的空缺之上,心下默念道:“北漠的离烛石神啊,我本是东山之弟子,命运漂泊来到此处,还愿不知者不怪罪……现在,就别怪晚辈无礼了!”
紧接着,清卿手中内力凝聚,竟一下子将那缺口之物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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