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曾连中三元,风头无两,如今亦是深得皇上信任的朝廷重臣,以你的能力,想要光明正大的对付五皇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行如此诡道,平白牵连无辜之人。”
陆振声上前拦在了辛芜的面前,不肯再让她同陆梓遇等人说话。
早知道,方才陆梓遇在外同人争吵的时候,他就该立刻出来,好让他找不到借口来纠缠辛芜。
物换星移几度秋?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陆振声至今还记得幼年他曾与陆梓遇一同在族中进学,那时的陆梓遇才是真正如同传言中所说的一般,行事大方,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说不出半句不好来,哪里会是如今这种明里暗里逼迫无辜之人按照他的想法行事的模样呢!
心中感叹着世事变幻莫测,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陆梓遇会变化这么大呢?
他侧身按住辛芜坐着的椅子,硬生生的将椅子转了个圈,让辛芜背对着陆梓遇等人。
“祖宅之祸本就是因陆大人所起,陆伯父也是因为陆大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才会遭受无妄之灾,有此一遭,陆大人竟还想以阿芜的性命去算计五皇子等人,难道你入朝为官多年,竟是连自己的良心都拿去喂狗了吗?若是我哥知道你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当初的以命相替。”
怼人的时候通常是别人哪里的痛楚最明显,就往哪里怼。
陆振声就是这样做的。
他和陆梓遇岁数上差别就很大,故而当初也只是一同在族学中入学而已,他哥才是真的同陆梓遇有同窗之情的人。
在陆梓遇考取状元之前,他曾同族中学子到外面游学。
陆振声的哥哥陆振宇也在其中。
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好,明明是走的官道,却在半路上遇见了山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想要从山匪手中逃脱并不是容易的事,为了能让陆梓遇平安离开,陆振宇被山匪打的半死不活,等逃脱的陆梓遇找来驻城兵将将人就回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救回来。
即便是救回来,也落个终身残疾,想要入朝为官也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陆振宇就守在族学之中,负责教导族中入学的蒙童。
如果说陆振宇在陆家人眼中是无比的遗憾,那在陆梓遇这边就是不能提的禁忌。
当然,京城的人不知道他,所以不会提,祖宅那边靠信件往来,也不会有人刻意说到他。
算起来,这是他来京都以后,第一次听到那人的名字。
陆梓遇面色不善,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可以用撕破脸面来形容。
“你大可以让她拒绝同我合作,只不过那时我可不会保证她的安全,也别和我提陆振宇,他现在就是个废物,连走到我面前都不敢,他能耐我何!”
口出恶言,有时候伤的不止是他人,也是自己。
辛芜定定的看了陆梓遇一会儿,她能感觉到别人过于激动的情感。
放狠话的陆梓遇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畏惧,甚至在提起陆振宇名字的时候,他的瞳孔都不自觉的微缩,不曾表露出来的情绪更是酸涩,如同山上新采下来的山楂,果皮尚未完全红透的那种,丢进嘴里又酸又涩的感觉。
也不知道他同陆振宇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才能让他说起对方的名字都如此难过。
“陆振声,你让开,这是我的事情,我能自己处理好。”
辛芜从陆振声身后钻了出来,她其实不喜欢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桥段的,好像人活着除了报仇就没有其他的能做的事情了。
只不过有些人执着报仇是迫不得已。
而她则是说不清想要报仇是为了陆大伯,还是因为玉环给出的任务。
是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不重要。
她不过是池中鱼,从前因为城门失火而殃及自身,虽因陆大伯相救而逃过一劫,但池中鱼还是池中鱼,连性命都被别人捏在手中,死生不由己。
五皇子的人能将她的来历打探的如此清楚,他们的老对手三皇子当然也可以。
现在有五皇子的人在为她遮掩,她才不用担心自己还有陆梓善的安全。
辛芜敢说,她今天若是拒绝了陆梓遇的提议,明天就有三皇子的手下来斩草除根,皇室中人从来没有好相与的,他们可不会认为默不作声,悄然上京的辛芜兄妹是没有危险的。
依旧是池中鱼,困于囹圄间。
也许陆梓遇没有辛芜想的那么坏,但也没差,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将来猜想变成现实的时候,才不会太过失望或是害怕。
“我可以去敲登闻鼓,但是这并不是没有要求的,我要你答应我,将我哥哥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他的将来应该是平步青云,而不是同皇子间的算计扯上关系,陷入他人的算计之中。”
这个要求不过分,也不是本可以做到。
陆梓遇略作考虑,同五皇子商量两句便答应了下来。
口头应承并不保险,辛芜给自己和陆梓善多加了一重保障,“那你能发誓吗?以陆振宇的名义发誓,如果我哥哥有什么不测,他会落得我哥哥同样的下场。”
陆梓遇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怀念又满是挣扎,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达成目的的他们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辛芜的小酒楼之中,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辛芜和陆振声两个人。
辛芜一直强撑着的气势陡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止不住的往外冒,从袖子里露出来的手腕也是青紫的,可见方才她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畏缩的。
“他们可算是走了。”
陆振声弯下腰,视线与辛芜齐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却什么话也不说。
辛芜开始还同他对视着,看了两眼之后,视线就忍不住往其他地方飘,这样与人相对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她试图同陆振声说些话,让他改变一下姿势,或是放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那样子就像是想要和辛芜保持对视的姿势,直到地老天荒也不想改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