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实地之后,辛芜看着眼前荒芜的景色,嘴角抽了又抽,不敢置信的回望着宿迁:“这就是你说的花?”
她特意在“花”字上加了重音。
也不怪乎她会这般姿态,实在是摆在她面前的东西真的没有哪一点看得出是花的模样。
秋天还未过去的季节里,她面前尚且活着的植物们已经走向衰亡,枯黄的枝叶带着死亡的气息,跌落在泥土中的部分渐渐腐烂,生命应有的活力在此处消失,压抑的颜色只会给人带来郁郁之气。
“这里在春天的时候很好看。”宿迁见辛芜脸色不好,他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脑海中回忆着方伯青娘他们教导他的话,宿迁不得不说在辛芜面前,他的脑子根本就用不了,完全只能凭本能行事。
“对不起。”他道着歉,眼睑低垂,浑身上下散发着几乎具现化的黑气。
辛芜不想去安慰他,那会显得很奇怪,好像她有多小气似的。
“这里春天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问道。
辛芜在心中暗叹道,她绝不是看宿迁闷不做声的样子太可怜,她只是因为不想气氛太尴尬而已。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宿迁惊喜的看向辛芜,片刻之后心情又低落下去,他无法用言语描述曾经看到的景象,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它很好看。”
语言苍白而无力,就如同他此刻脸色。
这下辛芜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真的不能从枯枝落叶中体会到曾经的美,就像你不能凭借一个字推测出整篇文章。她站在宿迁身边,保持原有距离,然后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你可以等以后的春天再带我来看,我相信你说的好看一定是真的很好看。”辛芜抿着唇笑,矜持之中似乎真的带上了信任。
“我记得这里有些东西。”宿迁偏过头,似是不敢直面辛芜的笑,然后他看到地上有什么熟悉的图案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不太显眼的标记,对于外人来说。
宿迁反手牵着辛芜往他看到的标记附近走去,一边尽可能的解释着。
“你看到这里有个特别的图案么?父亲,我是指三山镇收留我的人,他是酿酒师,喜欢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藏着他酿的酒,他藏酒的地方总会有个特别的图案,就是这个。”宿迁松开辛芜的手,蹲下来,拂开聚集在图案上方的枯枝落叶,挪开刻着熟悉图案的那块石头,徒手挖起坑来。
“要我帮忙吗?”辛芜也蹲下来,有些小兴奋,仿佛找到了宝藏。
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下雨,太阳倒是很大,被植物的身躯挡住的土地还没有开裂,但干燥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徒手刨坑的。
在辛芜讶异的目光中,宿迁三两下就刨出个坑来,一看就是老手。
“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辛芜在宿迁拒绝帮助后,就蹲在一边看着。
宿迁的速度加快了些,他已经看到酒坛的顶部了,“父亲喜欢捉迷藏,但是他说他是大人,不能玩小孩子的游戏,所以总是把他的酒坛藏在不同地方,让我去找。出门的时候手上带个铁锨的行为太蠢,所以我习惯了用手去刨坑。”
说话间,他小心翼翼的将坑底的酒坛取了出来,两个巴掌大的酒坛,小巧玲珑。
“你要喝酒吗?他们都说父亲酿的酒有种特别的味道,让人喝了就忘不了。”宿迁将小酒坛递到辛芜的面前。
看着他手上沾到的泥土,还有坛身上的灰尘,辛芜沉默了一下,“我觉得在喝酒之前,还是需要找个地方清洗一下,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不洗的话,喝到嘴里的大半都会是土吧。而且你不觉得只喝酒很没意思吗?”
宿迁回想着附近水源的远近,很庆幸的想起不远处就有个泉眼,他记得父亲和他说过那里的泉水用来酿酒泡茶都是上选。而且从这里过去有条青石板铺成的路,应该会比较好走。
他在前面引着路,辛芜跟在他的身后,视线偶尔落到路两边的风景上,另一边的山红成了一片,在这种季节里格外炫目。
辛芜想起之前山道上的惊鸿一瞥,突然觉得如果和宿迁去看枫叶也是不错的选择。漫山遍野的红枫叶,也是颇为壮观的景色,如果能捡几片好看的枫叶回来做书签,那就更好了。
视线重新落到宿迁的背部,辛芜发现他在走路过程中背部也是挺直的,行走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危险又迷人。
“这里有个小亭子。”辛芜绕过宿迁,率先走到泉眼边,她看到旁边修建四角亭,亭内有石桌石凳,桌上有个石刻的棋盘,上面摆着一副下到一半的围棋。她没有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路,打量着亭子里的东西。
半晌,她回过头问宿迁,“这副围棋是你的吗?”
宿迁蹲在泉眼边洗了个手,顺便把手上的小酒坛子也清洗一遍,瓶塞没有取下来,隔着容器闻不到内里的气息。
他从前也喝过父亲酿的酒,只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外人所说的喝之不忘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吹捧,如同他父亲总是说自己是杜康的子孙,天知道他父亲祖祖辈辈都姓宿,就连被收养的他也被冠以宿姓。
“大概是过路人的,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个。”宿迁走进四角亭,看着桌面的棋局,没有动它,向着辛芜招手,带着人走到围栏处的长椅上。“要喝酒吗?”
“我不知道我的酒量好不好,不过尝一点点应该是没问题的。”辛芜坐到他的对面,凝望着他手中的酒坛,禁不住心中的诱惑。
她从前没有喝过酒,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自家宴席,她都没有喝酒的机会。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尝试一番。
先是打碎坛口的泥封,由宿迁弄来清水清洗泥封残留下来的灰尘,接着拿下木塞,属于坛中酒的味道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一点点的酒香,闻上去不是辛辣而是一种能让人沉湎的气息。
辛芜不会品酒,她只是就着坛口小小抿了一口,舌尖上的味蕾在坛中酒的作用下失去惯常的灵敏度,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味道和她想象中的辛辣不同,很好喝,有股子水果的味道。
“这个是果酒吗?真好喝。”辛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