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一日,天族三公主大婚。
十里瑶台辰光乍现,各路仙僚络绎不绝。从南天门至凌霄殿这一路,皆是瑞气腾腾。早有勤快的仙娥们布好了盆景、桌椅,瓜果,有的负责接待六界贵客,有的负责记收彩礼,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我与祁渊一并步入宴场时已是迟了,在座的众仙早端了酒水侃侃而谈。看到走在前头的祁渊,却还是纷纷起身作揖。估计很快也是看到了本仙君,一些不大好听的话又溜了出来,例如“好端端的,她怎么还是来了”,或者“本仙子险些都忘了她还是青霄殿的妃子”。我正打算一个眼刀飞过去,好让这些小贱人尝尝正宫娘娘的气派。祁渊却永远比我快一步,已是满脸冷笑地回了应,还刻意握紧了本仙君的手,这让本仙君很是受宠若惊。
因祁渊的身份摆在那,我还是能沾点光,坐了个视线开阔的位置。这边风水极好,身旁便是莲花池,池中各色莲花灼灼盛放,教人看了心情甚好;右方高座上便是天帝与帝后,更易于婆媳俩交流感情,若是祁渊和我吵起来,也好即使被制止……如此,从各个角度看,这委实是个极好的座位。
美中不足的是,这小范围内了不得的大神仙太多了。让本仙君略有些惶恐。
比如现在这位正将一只手搭在祁渊君肩上、语重心长询问近况,时不时还要气急怒骂几句的南极仙翁;又比如只与我隔了一臂远,正丝毫不顾形象、趴在桌上喝着葫芦酒的赤脚大仙;或者是十分矜持,清清冷冷坐在一边扫视众人的紫微帝君,以及一边和他形成两种极端、与一干仙人拼酒不断的极为热情的斩玉上仙。都成了祁渊这一圈儿极为亮丽的奇葩景色。
我颇为感怀:“当公主就是好哇,如此隆重的婚礼……”心中没有一点酸涩是假的,想当年我嫁给祁渊时,竟是出嫁的前一小时才得知这个消息。连个像样的嫁衣嫁妆都没有,就这样被一台飞天轿抬上了九重天。就这样由几个长得甚凶的喜娘塞进了青霄殿,最重要的是头一天晚上祁渊人还不在。甚至落魄到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婳婳还是我后来才认识的。
就当私仇发泄一下罢,我嫁过来的那天晚上祁渊没来陪我,青霄殿的几个仙娥还骗我说殿下去蛮荒战场了,还装腔作调道是“殿下也甚是想念太子妃,因此会尽早赶回来”。真真是想念他个大头鬼,天真如本仙君,还为此担忧地夜不能寐。一早醒来,在花园的拐角处,碰巧遇见怀拥娇香软玉的祁渊君。彼时他已折了柳枝绕成环,唇边笑容宠溺,将之戴在了那美人的头上。
话说回来,那一次,尚且还是本仙君与祁渊的第一场大战。具体是怎么开战的我有些忘了,貌似是我先将手里头捏着的泥巴甩在了祁渊脸上,化身泥巴怪的祁渊在美人面前出了丑,自然要同我拼命。我便这样和他一路斗法,他拔剑,我画符,端了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直到闹到了青霄殿门口,碰到了他老爹才就此作罢。
经过一番回想后,我面上有些尴尬。祁渊听了之前的那两句话,亦是脸上挂不住,默默替我斟满了一壶玉酒。“若是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补办一场。”
我端酒的手抖了一抖,“你来真的?”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广袖上的褶皱,方才抬眼看我:“本君何时骗过你?”
祁渊倒是从来没骗过我,要打要骂都十分利索,把我关进锁仙塔也十分利索。我哂笑一会,执了琉璃盏和他的一碰。兴致来了也是来了,我干脆冲他勾了勾小拇指:“一言为定?”
他便与我拉钩,笑得却有些无奈:“一言为定。”
鬼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定下这个承诺。
心里莫名有情绪翻滚,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