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一默,我小声问祁渊:“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沉碧——为什么会和那三十六天的长离上神成婚?在我印象中,长离上神好像不是这么个看重婚约的人吧。”
祁渊侧眸看我一眼,眼神略复杂:“你对他很感兴趣?”
“谁?”
“长离。”
“你抓错重点了。”我把桌上金樽推给他,皮笑肉不笑:“毕竟三公主是你亲姐姐,那我看见她也得喊一声姐姐。关心一下姐姐,又怎么了?”
他冷冷应了一声,“没怎么。”又重新将金樽还回来,扬了扬眉道:“不过,就算三姐嫁给了长离,他和我们家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我心中疑云大起:“这又是什么缘故?”
“自从五万年他为了你……不是,为了妖族的一个女子而动情入魔。挑起了神魔大战,惹得六界生灵涂炭。神界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的神明拉了回来,这才重新正位天族。不过那之后,他的名声便大不如前了,更是被降为上神。”祁渊的神色有点古怪,明明在给自己斟酒,那手却是控制不住的发抖,洒出不少酒水来。我想问问他在心慌些什么,他却还要强作淡定:“因此父神和母后,都是不大喜欢他的。长离他又是这样一个有原则的人,自然对这些关系心知肚明。即使娶了三姐,也不会和三十五天有太多来往。”说完这些便陷入沉默,仿佛是勾起了什么不大顺心的往事。凝神望我一眼,却见我也正巧盯着他,竟是叹笑:“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恢复的倒是很快,马上语调幽幽威胁我,“不过,别让本君看到你和他有所来往。”
我也幽幽回他一句:“你以为我是你,看见长得好的都要上去勾搭一番?”
“我有我自己的原因。”祁渊一下子沉了脸。
本仙君生平最烦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的人,当即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致。独自举了空空如也的银樽晃着,这人一旦闲下来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扫视着在场众人,蓦地想起多年前恩恩怨怨,忍不住小声道了句:“怎么不见柳钰清君?”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听说他因仙元受损而寿命大减,如今已一万年过去,怕已是灰飞烟灭了。我当然是高兴的,贱人死了好哇。但对于祁渊——怕是要伤心得不轻。
我心想他估计又要用眼刀剜死我,心虚后怕地侧过脸去,却对上一双沉静清亮的眼眸。他看了我一会,直看得我心里发毛,才在唇边缓缓攒了点笑意。语调倒是十分平坦:“夫人又调皮了,好端端的提什么柳钰呢。”
听了这番话,我浑身一抖,嘴巴里酒水没含住,顺着嘴角流下来几滴。急急忙忙地从袖中逃出卷帕,祁渊却永远比我反应快,已是用指腹替我抹去。我目瞪口呆看着他,“你你你,大大大庭广众之下……”
“大庭广众之下,为夫替你清理仪表,有什么不对?”
这神色倒是处变不惊。
对比之下到底是本仙君失了分寸。
偏偏这厮还刻意说的这么大声。
我感受到了来自四方的古怪目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处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干脆脸皮厚到底,先是冲他璀璨一笑,笑得要多妩媚有多妩媚、要多骚包有多骚包。我看见他的脸色一白,却也不得不挤出个同样妩媚骚包的笑容回应我:“夫人这样看着本君是什么意思?”
我深情款款地凝视着祁渊:“就是妾身十分感激的意思。”他开始握不住手中酒樽,咚得一声敲在桌上。我亲手为他剥了一只橘子,把黄灿灿的果肉排列着放在手心,递到他面前。笑得面部僵硬:“夫君要不要尝尝?”
已有人交头接耳感叹:“没想到分开一万年,太子妃竟是变得这般贤惠。”
我听了哭笑不得,伸出的那只手有酸累,却迟迟不见祁渊有所反应。他沉吟着望了本仙君半晌、望了本仙君手中那排橘肉半晌,终于有些怔然出声:“小夏,你当真是受过刺激吗。”
我愣了三秒,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背过身去喝口闷酒。
偌大的凌霄殿内气氛愈发活跃,就连帝后都步入现场了,还是不见公主与驸马的影子。
我忍无可忍,在矮桌底下掐了祁渊一把:“你看看眼下这情势,你老姐该不会是悔婚了吧?”
祁渊为我的愚蠢而轻蔑嗤笑一声,却也是轻轻道:“怎么可能,要悔婚也是长离上神悔婚。这事……”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委婉表述:“咳,这事轮不到三姐作主,她肯定希望自己尽早嫁出去。”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紧张不已,偷偷看了眼高座上的天帝与帝后,又偷偷向他使眼色:“你看你爹的表情,你再看你娘的表情。——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他顺着我的意愿望去,这时天帝正和众神斟酒斟得欢,帝后亦是享受着女仙对其妆容的赞美,两人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他又把头扭了过来,一脸无语地审视我。
我不甘心,又招呼他往远处看。“小夏,”他及时打断了我,沉沉出声:“短短几分钟,你让我看得地方已经够多了,我怕眼珠子使不过来。”突然笑了一笑,“看你就够了。”
今天的祁渊怕是脑子不大正常,我懒得搭理他。其实刚才我是想让他注意一下,就在刚才,宫殿里突然多了一只蝴蝶。那蝴蝶连仙气都来不及收敛,就这样急急忙忙飞出去了。估计是在场哪个仙子化出来的,只不过这么匆忙是去哪呢?
我把婳婳拉到身边,用扇子挡住半个脸,在扇子后头对她挤眼神:“你看看,那个空了的位置,原本坐着的是谁?”
婳婳盯着那儿半晌,亦思忖了半晌。忽的恍然大悟:“是微苔仙子。——呃,她人呢?”
原来是微苔。
不知怎么我的心就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她这样莫名跑出去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把折扇丢给婳婳,正准备光明正大的离开,身后十分准时地响起祁渊一声叫喊:“你一个人去哪?”
我冲他回眸一笑,笑得却有些别扭:“人有三急。”
这借口找得委实尴尬,但至少将祁渊给搪塞过去了。也没多想,便循着蝴蝶飞过的方向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