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动物尚且知道不能在水源地厮杀
“颜跃?此人如何。”
汉子讪笑,压低声音道:“大哥,这颜跃是府君老爷帐下最得力的战将,军衔最高乃是徐州军团总督,吴北上将军,据说,他还是太安八年的武举人,勇冠三军,其一手枪法出神入化,先前徐州大战中,颜将军使一长枪,策马冲杀入人群,斩杀倭寇一百有余。不过嘛,颜将军的风评不是太好。”
“哦?怎么说?”林孤生正听的津津有味,谁料汉子话锋一转,让他更加好奇了,这样一名赫赫有名的悍将,有啥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风评?
汉子打量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便悄悄咪咪道;“我们吴北的府君大人,奢靡成风,哦好吧,其实当官的都一样,不对,是人就都这样,谁不爱美人?但咱们府君老爷在吴北那就是天王老子,凡他看上的女人,不管是富家千金也好,良家妇女也罢,都得乖乖就范,偶尔也会遇到一些贞洁烈女,这不,到那时,颜将军就会出手,老规矩是先带着大兵把那一家围了,威逼利诱之下,若还不从,轻则押入大牢听后发落,重则当场砍头格杀勿论,那几年是不讲究什么王法的,谁敢说半个不字?索性倒好,女人嘛,都是那样,这种事倒是不常见,多少氏族老爷巴不得把自家闺女和媳妇送到府君老爷的府邸里让他随意折腾呢。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颜将军抹不去的黑历史,我记得好像是……嘶,应该是太安二十年,那年就有一女的,黄花大闺女,待嫁闺中那种,一次出游礼佛,就被府君老爷远远盯了一眼,就被惦记上了,那小娘们嘴硬,骨子也硬,不管颜将军许下什么好处,楞是不松口,死活不愿意,还出言不逊,怒斥府君老爷德行败坏,这可捅了马蜂窝。颜将军何许人啊?他蒙府君老爷知遇之恩,就算是府君老爷让他把自己的媳妇送过去,也不皱眉头,颜将军气坏了,被驳了面子,也懒得废话,当着那女的面就把她一家老小给押走了,还要强行把那小娘子带走,那小娘子也是骄烈的很,一头撞死了,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也见了那场面,着实壮观,我当时还心想,真有人能自己撞死的?”
林孤生闻言,抬头看向城楼,说道:“他娘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这种龌龊行径和强盗禽兽有何差异?”
汉子脸一红,心说我们之前哥几个也是强盗。
但毕竟是林孤生训斥的,这件事任何人听了都愤怒,便说道:“大哥,没办法的,少说两句吧,自古民不与官斗,人家是府君老爷,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庶民,那就是牛马,本来就卑贱,世道就是这样,也幸好是府君大爷,要是换作皇帝老子,那还了得?”
“不。”
林孤生摇摇头,“世界不该是这样,颜跃这种行为,和倭寇又有何区别?”
几个汉子没话说了。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自然界的法则就是强者为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压迫是自古就有的。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动物之间尚且有弱肉强食之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奥义。站在虾米的角度,凭什么大家都欺负我,跟鱼讲道理,有用吗?世界就是这样残忍。可话虽如此,林孤生依旧不忿,他认为这样的压迫是没有王法的,是藐视律法的,是不该存在的。
“吴北,还有哪些军队?”
汉子沉吟:“军队倒是多,下相、淮阴、瓢城、海州,都有吴北正统编制的军队存在,据说海州和淮阴有雪国军、冀州军、赵军,淮阴那边有桃止山义军……”
林孤生不说话了。
……
淮阴。
陆迁可谓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从桃止山来江东打支援,从徐州城下会盟被拒之门外,陆迁心里就憋着一团火,无处释放,若非当时被陈词拦了下来,按照他的脾气,早就一早了之了。从林孤命会战的失利,到盟军的溃败,陆迁一直跟着大部队屁股后面捡漏,十分自在,这下更好,和燕昌一起,直接把淮阴给拿下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吴州战事全面打响开始,到如今,兜兜转转,淮阴转手易主了数次,一开始,由淮阴总督沈剡治理,后拱让给吴王,与吴南军协防治理;再后来,吴王遣散部众,被引渡回京,习深投敌卖国,打开关隘,放了倭寇进城,至此,淮阴沦陷。现在,绕了一圈,死了那么多人,当初陆迁怎么灰溜溜撤兵扎营潘家寨的,现在就怎么风风光光返回了淮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和燕昌一起分享这胜利果实。
种种迹象,来江东作战了半年之久,别的几镇兵马,损失惨重的,例如中州铁军,马革裹尸,无一人生还;伤亡惨重的,如荆州军、西楚军、赣州军、江西军等,元气大伤,百不存一;又苟着安稳摸鱼划水的,像西域军、冀州军或者南方群雄,来的时候多少兵马,现在依旧是多少兵马,不折一兵一将,不过,大都灰溜溜撤离了江东;像既贪功舍不得走又不想当炮灰的雪国军,在淮阴一役,也有大量伤亡,反倒是他陆迁,一直在捡便宜。打海陵的时候,恰逢遇到东条五郎打了吴州联军,支援广陵,留下一座空城,只费了几千兵卒就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燕昌的部队刚浴血奋战,敌人所剩无几之时,他陆迁又带兵而来,直接瓜分了半个郡,偏偏,燕昌还毫无办法。
陆迁得意洋洋,心想,一次是运气,两次是运气好,这接二连三,那就不是简单的运气了,那是气运。
上天眷顾?
不不不,这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陆迁愈发觉得之前在桃止山打仗白打几年,都是在逞匹夫之能,打打杀杀,皆是比拼武艺和勇气,只是莽夫之间的较量,谁凶谁狠,谁兵多谁将广,谁就略胜一筹。那不是打仗,那是打架,现在不同,来到了江东,打了几次战役,都是以微末代价换得了巨大利益。陆迁,这个糙人,也意识到兵法谋略的重要性了。他盘算着,是不是该去找个读书人拜入其门下,研究一下韬略,增加自己排兵布阵的能力?
“将军,燕云铁骑前锋指挥使大安尔求见。”
“让他进来吧,嘿嘿,咱们占了人家世子殿下那么大的便宜,估计是请我去喝酒,兴师问罪来了,躲不过,避不过,不如看看他们想干啥,是开战还是谈和。”陆迁心情好,说话都嘚瑟,曾几何时,燕云铁骑这种在天下都能排前列的骁勇部队,那是他仰望的存在,可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不,不止是燕云铁骑,什么中州铁军,什么西域骠骑,都是世人吹嘘的。
笑到了最后的,还不是他陆迁?
试问当时徐州城会盟前,谁把他们桃止山义军放在眼里了?可现在呢?林孤命被引渡回京,达克灰溜溜撤兵,地位尊崇的世子殿下燕昌也得主动放下身段来找他谈判。
须臾。
有一披着银蓝相间盔甲的青年大踏步走来,此人身高怕是一九尺,魁梧异常,膀大腰圆,满脸胡茬,具有浓重的军伍烙印,一看就是北方彪汉。陆迁是闽南人,论身高,比大安尔低了一个头,他需要仰视才行,身高的差距,自然会影响心态,更何况雪国人骁勇,大安尔面无表情,只一眼,原本还准备打着笑脸嘻嘻哈哈的陆迁也不由自主收敛了心神,抱拳了一下,说道:“早就听说世子账下也一得力悍将,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赤手空拳便能战上百人而不落下风,说的便是前锋指挥使了吧?”
大安尔默然,嗓音沙哑:“陆将军,我家将军有请。”
陆迁心里觉得不痛快,原本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辞,可真见识到了大安尔,莫名的,心中一一丝压力,憋在心里的话,堵在喉咙,愣是硬生生忍住了,只好颔首道:“那行,我准备一下。”
“时间有限,还请将军现在就走。”大安尔根本不给陆迁准备的机会。
副将祭出长剑,厉声呵斥:“放肆!”
话毕。
中军大帐十几名士兵也纷纷抽出刀剑,虎视眈眈看向大安尔。
大安尔依旧是没有表情,没有畏惧之色。
陆迁心神一凛,心想此人不愧为前锋指挥使,且不说武艺如何,胆识如何,光这非凡的定力,就绝非常人。深思熟虑,陆迁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准备的,他料定了燕昌不会动他,起码,不敢杀他。
因为淮阴初定,燕昌也是元气大伤,据说,燕昌非常贪心,兵分两路,一部分主力去攻打了海州,他则亲率大军来打淮阴,陆迁猜测,燕昌手里可用之兵马,算上燕云铁骑、冀州军、赵军,最多不足三万人。更何况,淮阴城现在是三足鼎立,三分淮阴,燕昌独自占领了淮阴半郡,也有一部分吴军的势力在城内,粗略估计有二万人之多。这个时候,燕昌宴请陆迁,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商讨淮阴的利益分配问题。
“好,我跟你走。”
“请。”
燕昌进城后,第一时间占据了郡守府,而陆迁只能在外安营扎寨。
燕云铁骑不愧是冠绝天下排行前五的正规局,纪律严明,从内到外,府邸两行,皆是站满了士兵,威武如松。
陆迁莫名一些自卑感。
瞧瞧,这才叫军纪。
什么叫行伍悍卒百战之兵?
一路进了府邸,陆迁看到军事演练沙盘前站着一青年,正是燕昌,他正盯着沙盘斟酌,见陆迁来了,一挥手,笑道:“陆将军,你来的正好,我正在研究淮阴的防御工事该如何布置。”
燕昌虽是在笑,却让陆迁觉得极不舒服。
陆仟瞥一眼沙盘,发现了许多小旗帜插满了地图,其中有二十几支插着他桃止山军旗在南部位置。
燕昌说道:“陆将军,淮阴来之不易,即将要秋收了,不管是我们,还是东瀛人,都必须放下隔阂,以备秋收,淮阴共计六县一十八镇,此番收复淮阴,我雪国军、冀州军、赵军乃是主力,功劳最大,且兵将伤亡最惨重,我呢,也开门见山跟你说了,我要半城三县,剩下的一半,你桃止山义军和地方游击部队以及吴州军瓜分,你意下如何?”
虽然燕昌是在征讨陆仟的意见,但口气不让质疑,陆仟心想,若是自己敢反驳,怕真出不了这个门,怕是真的马上就会爆发淮阴之间的内战。
陆仟觉得不痛快,但转念一想,能收复淮阴,他本来就没出多少力,应该反驳燕昌利益分配的是吴州军和地方游击部队,他们才是最不公平的。其一,能歼灭倭寇,是淮阴方面的吴州军率先打响战局,结果利益分配是时候却只能得到这么一点。
陆仟思索一阵,觉得并不是不能接受,首先,如果接受燕昌的分配,就代表可以合法进驻淮阴,如此一来,和燕昌的部队、地方游击部队、吴州本土部队共同协防,能一定程度保障安全,再者,本来就是白捡的利益,只是多寡问题。
“那我,能控制多少田产?”
燕昌闻言会心一笑,“将军,我给你透个底,目前吴北军不足万人,地方游击部队不足千人。”
陆仟懂了,也是回了一个笑容。
吴北军区区万人,一县之税,完全足够养活他们了,给他们一县,绰绰有余,给多了,他们也守不住不是?
……
广陵。
吴北诸郡全线失守,在这秋收前,发生这种局面,本间千鹤子吐了血,卧病在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动物尚且知道不能在水源地厮杀。
千鹤子憋屈的是到嘴的肉长翅膀飞了,还没有办法,却是这时,宫本茂走进来,面色沉重,“大帅,余杭方面递交来的书信。”
“在哪?”
宫本茂将一封信笺递给她。
千鹤子细细研读,瞳孔一缩,握紧拳头,脖子上青筋凸起,咬牙切齿,“传教士,传教士,都怪这些杀千刀的传教士!”
宫本茂不解。
千鹤子将信笺甩在宫本茂脸上,后者捡起来读了一遍,脸色微变。
现在本间正在气头上,竟然得知之前跟苍蝇一样趁机杀害东瀛士兵的人是这些传教士,且这次***深的人也是传教士,最后,上杉祁还说明了传教士就躲在广陵北边的紫竹林一带,真是撞千鹤子怒火上了。
“传我军令,掉各部军团,倾巢出动,围剿紫竹林,活捉全部传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