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的暗牢本该是时间最痛最苦的地方,可因为新箩的身份,这些看守的侍卫倒将新箩伺候的并不比他在国师府里差到哪里去,若不是明面上不好做,那看守的牢头恨不能就地给新箩建个国师府,如此也好在新箩面前记几笔功劳。
林木这一路从暗牢的过道里一直到见了新箩的路上,那守卫似是铁了心要跟林木要个奖赏,不停的卯足了劲一直明里暗里的夸着自己是如何费了功夫又如何将新箩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末了,在距离关押新箩不足十米的地方林木终于顿下了脚步,这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守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地上。
林木回过身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牢头,神色不善,半句话没说。
所幸牢头是个挺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林木如此神态,当即跪下身来连连磕头认错道:“王上,奴才知错了,还请王上责罚。”
林木瞪着牢头沉声吐出一个滚字。
暗牢里。
新箩其实早便听到林木的声音了,他听到她对那个对他照顾有加的牢头说了个滚字,尽管新箩对那牢头不算什么好印象,也毕竟事关于他,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刹那间,新箩的这胸口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在作痛。
新箩闭上了双眸,似乎在等着林木先开口。
林木倒也不生气,只平着一张脸问他:“国师大人这是不想看见本王吗?”
闻言,新箩这才缓缓睁了眼,四目相对间,瞧着眼前不过半月未见便憔悴消瘦许多的林木,新箩有好些话想要问问她,想要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过,他都一一忍住了。
见新箩虽睁了眼却不愿同自己说话,林木也不与他计较,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不想追究你为何一定要置云夏那孩子于死地,也不愿再多想什么,新箩,我累了,或许不久后你将什么都不记得,也或许不久后这世间将陨灭,我来是为了同你告别,谢谢你这么久一直陪在我身边,在无虚崖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人,我恐怕早就疯了,谢谢你,珍重。”
林木说话的语气很轻很缓,像是一个走了许多路极其疲累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沉沉地睡过去。
这是自新箩认识林木以来,林木第一回露出如此的神态,新箩没有来的一阵心慌,正待他想要开口好好问问林木这话所谓何意之时,林木念了个诀一拂袖新箩便晕了过去。
汀雪的伤势比厉成要好得多,这些天已然没什么大碍,林木一直让她在家休养,她却闲不住,说自己身为须弥山右护法就该恪尽职守,眼下暗流涌动,凶机四伏,她更得为女王排忧解难才是。
林木去看她的时候,底下侍奉的人说右护法去提兵布阵了,林木原想找人将汀雪带回来,她有些话想和汀雪说,可她转念又想起宋佩茵那张脸,罢了,还是随她去吧,就这样别过也很好。
对于山河逆转,时光倒流这种事林木从前也只是隐隐不知听谁说起过,她原本对此戳之以鼻不大相信,却不想事到如今这样的办法已然是她唯一的机会。
人间之象乃肉体凡胎不可察之,当林木发现她眼里的一切皆应了那天地灵记上所记载的现象后,她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厉成从山涧回来后就再没醒来,呼吸间也愈发的虚弱,四更天里,整个人间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殿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万念俱寂的山川与河流正等着林木的召唤。
写完要给宋佩茵的信件后,林木在信封上特意施了回法术,这封信会在她站在灵渊边缘时送到宋佩茵的手里,她会留足够的时间让宋佩茵看完那封信,然后,若她得上天眷顾,一切必将回到原点,那些死去的人,那些遗憾的事,都将因为她得到重生的机会,这是她身为零域女王的职责所在,她义不容辞。
宋佩茵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些天她总觉得要出什么事,眼皮一直在跳,可她思来想去除了更加烦闷后便没有其他了,季君珣见她实在难受便劝她,何必庸人自扰,凡事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们两个人实在挡不到也掩不到,那便要死一起死。听了这话的宋佩茵虽仍旧心下焦虑,可到底还是好受了些,就像季君珣所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们两人在一处就是好的。
收到林木信件的时候,宋佩茵正因着口渴难耐准备起床找水,她认得这信封,这是女王才有资格用的信封,上面盖着的也是女王专有的圆章。
刹那间,千种思绪在宋佩茵的脑海里狂奔而过,林木好端端地给她写信做什么?为何会这么晚收到林木的信?林木现在在做什么?她在哪里?
身侧的季君珣呼吸平稳,丝毫没有被人惊扰的模样,宋佩茵稳了稳心神,抖着手将信封拆开了来。
“白骨霜于灵,日月西起,山河倒转,吾将以天神之魂护持于灵,幸之将时光倒流,哀之将人间寂灭,吾已唯剩此法,若来时还复,尔当重任于零域之王。”
林木的信件不算长,只有这短短的几句话,宋佩茵越往后读书越心惊肉跳,正待她想要叫醒身边的季君珣时,轰轰隆隆的巨响伴随着一道飞天的光瞬间炸裂苍穹。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宋佩茵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季君珣,她在心里先想着,这一定是林木已经做下她所谓的“吾将以天神之魂护持于灵”。
一圈一圈五彩斑斓的光从灵渊的高空之上缓缓流淌了漫天遍野的绚烂色彩,这些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细小的漂浮于空中的尘埃渐渐加速在炙白的天空下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将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瞬间便将天空吞噬于其中,而与此同时天地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仿佛零域已然从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