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有月光的寒冷夜晚,厉成背着奄奄一息的她行走在林间山路上,就像现在她背着他一样。
突如其来的片段在林木的脑海里炸开一道绚烂的光,随即那光又迅速消散了去,只留给林木一阵莫名的怅然若失,似乎心中那块空了地方因为失去的从前变得越发无法愈合。
她想,如果在一切回到原点之前,她改变了原点的些许人与事,那她和厉成之间还会不会有未来?
她是天神,却从来无从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一回,就让她为了厉成,也为了这天下苍生,更为了自己,铤而走险一回吧,反正,也没有比当下更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将厉成送回神女殿后,林木再次去见了新箩。
从前新箩总是一副胸有成竹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自信模样,可这回林木对他大半个月的不闻不问终究还是让他慌了,他在暗牢里支使了守卫的人去向林木禀告说他有要事相商,可带回消息的守卫却告诉他,女王近日政务繁忙,不愿见他,让他独自好生在暗牢里反思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新箩初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惊愕的,从前无论他做了什么,林木总是会相信他也念着他一心是为了零域好,故此从来未曾与他这般疏远过,他本以为林木晾他几日已是足够,既然舍不得杀了他为那后云夏偿命,这便说明他仍旧是重要的,然而现在,新箩已经开始猜不透林木究竟要拿他怎么样了,又或者说,自从他将她找回来后,他就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自然,让新箩如此内心焦躁慌张的原因可不止是因为林木放任他不管这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灵渊。
先前新箩设下计谋本是想趁着林木在生死门内之时好将外头的后云夏和厉成一箭双雕了,这两人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长在他心尖上的刺,必须得除掉他才能安稳呼吸,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一向听命于他的汀雪会在紧要关头拼死将林木从生死门带了出来。
如今灵根被后云夏那一跳迫使其离开了原来的轨道,由此引发的后果也即将酿成大祸,这些,新箩虽身在暗牢,他却还是清楚的,如果林木一旦处理不当,或者说稍有差池,那么等着零域的,便是毁天灭地。
后悔吗?
新箩在心里如此问自己,片刻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不后悔。
是,就算事到如今,他也不后悔,他这一生为了林木为了零域做过太多的大是大非,无论对与错,他从不后悔,他只是担心林木罢了,就算世界毁灭,他也想要她好好活着。
须弥山的暗牢本该是时间最痛最苦的地方,可因为新箩的身份,这些看守的侍卫倒将新箩伺候的并不比他在国师府里差到哪里去,若不是明面上不好做,那看守的牢头恨不能就地给新箩建个国师府,如此也好在新箩面前记几笔功劳。
林木这一路从暗牢的过道里一直到见了新箩的路上,那守卫似是铁了心要跟林木要个奖赏,不停的卯足了劲一直明里暗里的夸着自己是如何费了功夫又如何将新箩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末了,在距离关押新箩不足十米的地方林木终于顿下了脚步,这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守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地上。
林木回过身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牢头,神色不善,半句话没说。
所幸牢头是个挺会察言观色的人,见林木如此神态,当即跪下身来连连磕头认错道:“王上,奴才知错了,还请王上责罚。”
林木瞪着牢头沉声吐出一个滚字。
暗牢里。
新箩其实早便听到林木的声音了,他听到她对那个对他照顾有加的牢头说了个滚字,尽管新箩对那牢头不算什么好印象,也毕竟事关于他,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刹那间,新箩的这胸口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在作痛。
新箩闭上了双眸,似乎在等着林木先开口。
林木倒也不生气,只平着一张脸问他:“国师大人这是不想看见本王吗?”
闻言,新箩这才缓缓睁了眼,四目相对间,瞧着眼前不过半月未见便憔悴消瘦许多的林木,新箩有好些话想要问问她,想要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过,他都一一忍住了。
见新箩虽睁了眼却不愿同自己说话,林木也不与他计较,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不想追究你为何一定要置云夏那孩子于死地,也不愿再多想什么,新箩,我累了,或许不久后你将什么都不记得,也或许不久后这世间将陨灭,我来是为了同你告别,谢谢你这么久一直陪在我身边,在无虚崖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人,我恐怕早就疯了,谢谢你,珍重。”
林木说话的语气很轻很缓,像是一个走了许多路极其疲累的人,仿佛下一秒便要沉沉地睡过去。
这是自新箩认识林木以来,林木第一回露出如此的神态,新箩没有来的一阵心慌,正待他想要开口好好问问林木这话所谓何意之时,林木念了个诀一拂袖新箩便晕了过去。
汀雪的伤势比厉成要好得多,这些天已然没什么大碍,林木一直让她在家休养,她却闲不住,说自己身为须弥山右护法就该恪尽职守,眼下暗流涌动,凶机四伏,她更得为女王排忧解难才是。
林木去看她的时候,底下侍奉的人说右护法去提兵布阵了,林木原想找人将汀雪带回来,她有些话想和汀雪说,可她转念又想起宋佩茵那张脸,罢了,还是随她去吧,就这样别过也挺好。
天地灵记最后的半页纸上记载着这样一段话:白骨霜于灵,则数日后日月西起,山河颠覆,天地相背,若以天神之魂护持于灵,则可令斗转星移,时空倒流,然此法终因神而异且天地之运关乎世间诸灵性命,万望后人慎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