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西域神医挣扎着离开她一段距离,“这位郡主啊,您自己都这样问了,说明您心里有数。这种慢性毒根本就是没办法鉴别的,想必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人下了。这事,就算你查,估计也查不出来了。您还是早点办后事吧。”
说完就赶紧提着药箱跑远了。
荣熙郡主呆坐在椅子上,虽说太医都说大驸马不行了,但守了一天一夜,大驸马回光返照,醒了一会儿。
荣熙郡主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父亲,我想了一天一夜,咱们过去是都错了,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放着好日子不过,硬是把日子过成了这样。父亲,我已经派人去请相国寺的宁慎大师了,听闻其医术高超,一定能救你的。”
大驸马轻轻喘了口气,“荣熙,父亲不能陪你了。你要记住谁都不要怨怼,更不能怨怼圣上,以后就靠他照顾你了。还有,你的那些名义上的表哥,尤其太子,你要好好敬重,万万不可得罪,知道么?”
“父亲,我明白,绝不参与那些谋反的事情。可到底是谁害您?我替您报仇。”荣熙握着父亲的手,泪流满面,这是她唯一最亲的人了。
“不必报仇,我去了就算彻底了结了。是我咎由自取。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是谁,但我终究做错了很多事,也误判了很多事,不该自大。”大驸马如今后悔已然来不及,很多事情都不是他预期的那样,甚至发生了巨大反转。先前他和公主妻子都看不上无能胆小的太子,哪知太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荣熙虽知道父亲参与过谋反事件,但当时有母亲德阳长公主在,所以后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再后来,荣熙就不知道还有什么阴私密事了。
大驸马此时,已经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嘴唇用力蠕动着,荣熙不得不凑上去听,才能听清楚。
“一定不能怨恨圣上,别管夺嫡的事。切记。”大驸马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就断气了。
“父亲,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父亲,您醒一醒。”荣熙趴在床边嚎啕大哭,她这辈子最悲伤的时候就是母亲德阳长公主去世的时候,现在又遭遇了至亲的离世。
不多时,大驸马手下将宁慎大师绑过来,这位大师一开始不肯过来,于是就被五花大绑绑过来。
“启禀郡主,宁慎大师来了。”
“还有什么用。”荣熙郡主脸上还带着泪,冷冷扫视了一圈,随即将目光转移到这和尚身上。
“你就是那个宁慎大师?为何不来救我父亲?”
“阿弥陀佛,女施主,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宁慎大师是个白眉毛、白胡须的老者,身上的袈裟都洗得泛白了,仍旧干净整洁,他的面容极为和蔼。
“既然救不来我父亲,那你也去陪葬吧。把他给我处置了。”荣熙目光凶狠,说的话容不得下人们质疑。
但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
一直在荣熙身边伺候的嬷嬷提醒道:“郡主,宁慎大师替圣上也看过诊,不能杀。”
荣熙这才醒过神来,圣上还找这位大师下过棋,说过话,自己确实不能惹。
“罢了,送大师回去吧。”
“多谢郡主不杀之恩。”宁慎大师转身,没有马上走,还叮嘱了一句,“女施主,回头是岸,莫再造孽。”
荣熙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默默看着床上的已经逝去的父亲,泪流满面。
很快,下人们就布置好了灵堂,荣熙傻坐了一个半时辰,才进宫去,跟圣上禀了大驸马的死讯。
圣上对这事似乎没有一点意外,只是淡漠点点头,然后让礼部略微操办一下,礼部赶紧有人去德阳长公主府邸主持大驸马丧仪。
荣熙等了一会儿,因为圣上也会移驾去公主府看看大驸马的遗容,但圣上却冷着脸让荣熙回去。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荣熙未曾料到的,她一心都在计划怎么搅乱暨阳侯府,怎么让肖家乱成一团,现在发现自己失去的太多了。
曾经自己的父亲是圣上的宠臣,如今这番境遇,让荣熙觉得心冷,她想起父亲死前的叮嘱,按捺心中的话,回府去了。原本,她还想问问圣上,为何对父亲有不满。
大驸马的死讯传出,全京城勋贵和大臣都去德阳长公主府邸祭奠了。
荣熙强打起精神接待这些贵妇们,至于男客则是由平郡王和其他两位郡王帮忙接待。
翌日中午的宴席上,贵妇们又三五成群坐在一张桌上,上头的美味佳肴已经有些凉了,毕竟天还冷,上菜没多久就成了冷菜。
“之前你说的我还不信。果然。”裴老夫人冯氏跟泗阳郡主坐在一桌,二人正轻声聊着。
“你有没有发现,之前长公主就是久病不起随后就去了,大驸马也是如此,病了一阵也去了。”泗阳郡主从小就是皇族,有些事情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有时候,九五至尊想杀一个人却又不想背负骂名,就会用其他非常自然的手段,除非真的气急,就会让那个人暴毙。一般来说,都是慢慢致死,尤其那种不小心病死的,有一段时间的过度,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裴老夫人心中一惊,朝中情况,她也时常听儿子裴世卿提起,叹气一声,“真是伴君如伴虎。那大驸马错就错在不该参与睿王的事,谋反大罪,一个都逃不了。”
德阳长公主还在的时候,大驸马尚且能保,后来长公主不在了,大驸马又作死安插了一个长安嫔到后宫中,这就让圣上不能忍了。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圣上是喜欢过长安嫔一阵子的,结果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是大驸马的眼线,而且孩子还不是自己的,这样的奇耻大辱,圣上怎么忍?因此,大驸马就嗝屁了。
泗阳郡主微微眯眼,“恐怕还有别的事。那长安嫔突然暴毙,听说长安嫔就是大驸马在后宫的眼线。所以我说,皇亲国戚手伸得太长不是什么好事。”
其余的隐私事,泗阳郡主真就不敢往下猜测了,当时长安嫔的暴毙引起不少人的好奇想打听,结果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足见圣上的手段。
这话题不宜再聊,冯氏突然想起前阵子京中流传的蛮夷番邦要来大楚朝的事,问道:“不是说蛮夷番邦要来进贡,顺便联姻,还惹得一群世家千金自危。如今都二月底了,他们也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