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妈妈好大的口气。四五十两是一点点银子？”裴芳菲冷笑道：“你是打量我不识数么？还是说你凝妈妈家财万贯？你即使有点私房银子也是主子赏的，大厨房油水多，我知道。可我也说过，别做得太过了。你凝妈妈不做大厨房管事这个位置了，我觉得其她人肯定想做，你说呢？”
凝妈妈挺直背脊，“大少夫人这话，老奴听不懂。老奴跟着侯夫人从李家嫁到肖家，几十年勤恳服侍主子。做大厨房管事也有些年头了，侯夫人和诸位少爷小姐从未说过老奴的不是。”
裴芳菲使了个眼色，若竹捡起账本，开始读起上头的采买进项，简直就是乱七八糟，记得账目出入也是有一笔没一笔的。
其她管事听后，把头低着，像是不想插嘴一般。
“就这种账目你还敢拿出来给我过目？”裴芳菲叹气一声，“把算盘拿出来，和她一笔笔对。”
“是，大少夫人。”若兰拿出了三把算盘，一把给若梅，一把给若竹。
“先给我一把。”裴芳菲拿了一把，算起上个月的账目，一笔笔说给底下跪着的凝妈妈听。
凝妈妈的脸色铁青，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大少夫人居然还会打算盘，有的账目确实也是糊涂的，凝妈妈根本就懒得做假账，反正，当时管家的二少夫人于氏也看不懂。这下好了，栽在大少夫人身上。
其她站着的各部管事也觉得大事不妙，尤其那些负责衣料采买、首饰采买的，觉得这关难过了。这些管事婆子都有私吞侯府银子，区别只是多和少，账目做平和没做平的差别。
凝妈妈这下头疼了，她想推给采买婆子，可采买婆子肯定会供出自己来，这样狗咬狗也不是办法，只能磕头道：“大少夫人饶命，老奴一时糊涂，借了些大厨房账面上的银子用于家用。请大少夫人恕罪。”
裴芳菲将算盘交给若竹，笑道：“你这家用可真够多的，每个月都要从大厨房账面上拿。这一年，你就要拿个四五百两的，十多年下来，在京城买了几处宅子？我把你送去京兆尹衙门，就说家仆贪污侯府银子还死活不认。你觉得如何？”
声音温温柔柔，却十分有杀伤力，谁敢去京兆尹衙门对质？这些仆妇一去就会全招。
“大少夫人，是老奴一时猪油蒙了心。”这穿堂不冷，角落燃着碳炉，凝妈妈的后背却汗湿了。
其她一干管事婆子都偷偷打量裴芳菲面色和凝妈妈，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大少夫人才拿到管家权就要杀鸡儆猴了，她们都有些怕。
“你这贪得也太多了，我若是不处置你，别人还以为是我贪的呢。这样，你去庄子上做事吧，大厨房管事妈妈这位置就让出来。”裴芳菲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主意不错，也算是给足了李氏面子，毕竟这凝妈妈是侯夫人李氏的陪房妈妈。
凝妈妈可不想去什么庄子，她在侯府下人里威风了这么多年，这不是打她脸么，“老奴不去。老奴已经认出，大少夫人怎么还不依不饶的，老奴不服，老奴要见夫人。”凝妈妈忽然歇斯底里叫嚷起来。
“确实，应该让婆婆知道一下。”裴芳菲现在习惯称呼李氏为婆婆，叫母亲实在亲切不起来。
“来人，将凝妈妈捆起来，账本带上。我们去夫人院中将此事交待清楚。”裴芳菲站起来，“其她管事也一并跟上。”
去李氏院子的路上，府中不少下人都看见裴芳菲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走着，众仆妇丫头见凝妈妈被捆绑着，心中爽快。
有人当时就骂起来，“凝妈妈也有今日。”
“她怎么被捆了？是不是惹到大少爷了？”
“听说贪银子的事，上头主子知道了。”
“活该，咱们辛苦做活连膳饭都要抢着吃，她一天到晚逼逼叨叨还捞银子。”
那些跟随者队伍的其她管事，听着这些议论，只觉这火要烧到自己身上，只管一路低头快步走着。
李氏本来用完午膳准备歇息，听闻裴芳菲来了，还带着凝妈妈。
“夫人，想必凝妈妈是做了什么不能弥补的事了。但凝妈妈始终是跟着您从李家来到侯府的，还是别处罚得太重了。”李嬷嬷平时跟凝妈妈关系不错，也收到过凝妈妈的厚礼，所以要替凝妈妈说话。
李氏摆摆手，“我知道。本来还想歇息的，这府邸真是没一天安生日子。左不过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罢了。”
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懒洋洋道：“叫她们进来。”
“儿媳见过婆母。”裴芳菲一进来就行礼，规矩很好。
“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安。”若竹等人行礼声音十分响亮。
李氏倒被她们震得精神头来了，刚才还想打瞌睡，现在好了许多，“这是怎么了？”
凝妈妈嘴里不知何时被塞了布条，她只能“呜呜呜”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裴芳菲笑道：“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罢了，但凝妈妈说她要见夫人。是这样的，儿媳发现凝妈妈这十几年来一直贪着大厨房的膳食银子，一个月四十多两或者五十多两，一年下来就是四五百两，十多年下来可就......”
李氏的神情有些不太好，下人贪点，她能够理解，毕竟也靠她们打探消息，可这一年四五百两就夸张了。
“她一开始不承认，儿媳就一笔笔算给她看。后来她认了，儿媳说要报官，她就说儿媳不依不饶的，说要见夫人您。”裴芳菲乘胜追击，继续道：“儿媳之所以一定要办她，就是怕到时候人家以为这银子是我贪的呢。可婆母您是知道的，儿媳送您的翡翠可不止这几百两。儿媳又怕这婆子四处乱咬，到时候攀诬是您让她贪的。毕竟侯爷若是知道有这等刁奴贪墨如此多的银子，肯定也不会轻饶。”
李氏身边站着的李嬷嬷都心惊，这凝嬷嬷怎么暗自吞这么多银子，若是让侯爷知道了肯定要跟夫人大吵一架。
裴芳菲这番话很有道理，李氏就算想包庇凝妈妈也没办法了，这么多银子，谁替她补？简直太放肆太大胆了。侯爷知道后也会责备自己驭下不利。李氏又在心里埋怨于氏，于氏怎么一早没看出来这些。
李氏叹气，“哎，大厨房是该整顿整顿了。”
凝妈妈嘴里被塞了布条，“呜呜”了半天，发髻都散乱了，像是有话要说。
李氏撇嘴，“让凝妈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凝妈妈口中布条被撤下，泪流满面，“夫人救奴婢啊。奴婢可是跟着您一起到肖府的啊。奴婢忠心为您啊，替您做过不少事，还孝敬您呢。大厨房多余的银子，奴婢也孝敬过您啊。”
此话一出，满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