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怒道:“说出来,真是比戏文还扯。那莲姨娘竟没死,还坐着马车去梅园看戏呢。不过就是,身份变了,不是裴府小妾了。”
牛嬷嬷有些诧异,“不是说,自尽而亡,然后一卷席子扔去乱葬岗了么?”
牛氏重新坐回位置,“如果是假死呢?有些江湖高手世外玄医,他们是研究过假死药的。不过就是喝下,人看着是没气了,实际过一两个时辰仍旧能醒来。那裴世卿就是舍不得小妾死,但莲姨娘不死,他不好交待。果然狡猾。”随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夫人您打算如何?”
“这种大事,当然要告诉父亲和夫君了。”
“那要告诉表小姐么?”
“那倒不必,这孩子心思深。知道了恐怕要难过,他父亲偏爱小妾竟到这种程度。再者,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知道这些的好,我们苏家来处理即可。”
“那要告诉两位姑奶奶么?”牛嬷嬷说的是苏承月和苏承云。
牛氏摇头,“还是不说了,等事后再说,她们两个必定是官夫人,按照承云的脾气指不定提剑去杀了那贱人。犯不着为了一个本该死的人去连累她们。”
晚上,等苏老太爷和苏承业回府,牛氏一直等到他们用完晚膳才说了莲姨娘假死的事。
苏老太爷愤怒至极,摔碎了茶碗,“难怪这裴世卿那么快答应处死那贱婢。果真是耍了花样的。”
苏承业皱眉,“会不会是你手下看错了?若是有相貌相似的女子呢?”
牛氏笑道:“我手下的眼力可好着呢,她们早年都是行走江湖的,况且看了一两次就能记住人脸。再者,这莲姨娘太过招摇,嚣张得很,竟然在外宅里过得舒服惬意,还出去露面。这不是打我们的脸么?”
苏老太爷一拍桌子,眼睛微眯,“派人去做了她。那间宅子?咱们都查查清楚,做干净,不留一丝证据。他裴世卿能瞒天过海,那咱们也能。”
过了两日,京中出了几件事,原来,有些富庶百姓的家中走失了女眷,有些人家不敢声张,只报了女儿暴毙,有些则是上报了京兆尹。往年,这事也不是没有,明面上的人牙子买卖的都是奴,黑市的拐子就是违法拐卖,这些,衙门也都清楚,只是,那些拐子拐走的人,九点九成是找不回来的了。
裴世卿从心腹那里知晓莲姨娘不见了,也不能出面去找,只得让人暗中寻找。结果找了两天,在京城去银海城的官道上找到了,已经死了。
裴世卿快马加鞭去了北郊的外宅,莲姨娘的尸体就摆在里头,灵堂已经准备起来,不过,无人吊唁。
如今莲姨娘的身份,其实就是没有身份的,裴世卿原本打算重新弄个良家女子的身份,等休了郭氏,再迎娶她,结果,佳人已逝。
裴世卿趴在棺材上哭了一会儿。
他的长随裴旺将他扶到一边坐着,“老爷节哀。”
小厮阿炳,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这莲姨娘若是活着还真是祸害,首先这个女人功利心重,仗着自己受宠总是喜欢问东问西,若不告诉她,指不定还被告状;其次,这个女人惹的事太大,苏家肯定不会放过;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女人居然派人纵火,那“外室”可是太子的柳美人,老爷不过是去关照一下送点好吃好用的,这女人没查清楚就下手,差点害死老爷。
裴世卿哭了一阵,好多了,“把那些伺候的下人叫出来,我问问话。”
木棉自从被带出裴府,以为自己会在庄子上老死,结果,竟被派到这里伺候原来的主子莲姨娘,她还开心了好几天。
听莲姨娘说,以后会换个身份回裴府,哪知会是这结局。
“你伺候你家主子那么久,她是怎么走失的?”
“回老爷,主子很少出府,一般都是在府里的,咱们要出去也是白天,那天去了一趟梅园,赏梅听戏,什么人都不认识,也无人搭话,咱也没跟其她任何人说话。”
“你们总共出去过几次?”
“就两次啊。还有一次是出去买点心,主子根本没下车。”
裴世卿眼睛微眯,“说不定你们去梅园那次,就有拐子盯上你主子了。你为什么让她出去?”
木棉吓哭了,“老爷,主子她常年被关在裴府,宴席去不得,大场面去不得。如今她好不容易出府,也不是莲姨娘的身份,才想出去听戏的,而且外头也无人认识她。奴婢实在不知道啊。”
小厮阿炳禀道:“老爷,这宅子的小厮家丁也是懂些拳脚功夫的。奴才听说有些拐子是女人,她们先骗美妇人,骗到一定地方才会出手。”
长随裴旺点头道:“老爷,会不会是莲姨娘心善,想帮什么人,不小心被骗走的,于是才......”
木棉拼命点头,“老爷,前日,姨娘说要进香,执意要去白马寺,说相国寺不安全,若是遇到什么熟人恐怕说不清。于是咱们就去了。哪知我才去了一趟茅房,姨娘就不见了。”
“那日跟去的其她丫头婆子给我叫来。”
最后一一审问下来,裴世卿只觉得天昏地暗,头痛不已。莲姨娘确实是在白马寺消失的,但他没法出面查,寺庙这种地方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去进香,世事难料。
之后,裴世卿又问了木棉很多事,木棉都一一答了,深夜才返回裴府。
翌日,裴府众女眷都在宁和堂给冯氏请安,裴世卿突然闯了进来。
诸位小姐又给裴世卿请安,裴世卿脸色很不好看,眼下一圈淤青,似乎一夜未睡,还不等冯氏说话,他突然给了裴芳菲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响亮,众人都惊了。裴玉敏简直不敢相信,她从未见父亲亲手打过任何一个女儿,顶多就是罚跪祠堂、罚禁足。
王氏也震惊不已,不知是怎么回事,真是好大一出戏。
裴芳菲脸上生疼,很快,她的脸上出现了五指印,她知道一定是莲姨娘真死了,否则父亲不会动怒。
“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么?”冯氏站起来喊道,她觉得这个儿子人到中年,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她死了。是你做的吧?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裴世卿看着裴芳菲。
“谁死了?”王氏不明所以。裴永颜扯扯母亲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
“父亲在说什么,谁死了?我又做了什么?”裴芳菲没有用手捂着脸,她的泪在眼眶打转,随后稍稍仰头,逼退了泪意,嘴角有些破了,显得特别红。
“莲姨娘死了,你满意了?”
“父亲真会说笑。她不是早吞金自尽了么?尸体被抛去乱葬岗,全府都知道。与我何干?”裴芳菲也毫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