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过后,就是中秋佳节,今年宫中依旧要办中秋夜宴,凡四品及以上官员都可以带家属一同前往。
从前,裴世卿是五品官,没有资格参加宫宴,如今是正三品吏部侍郎,可以携带家属进宫。
裴玉敏听闻很是高兴,上午去宁和堂给冯氏请安,顺便打听自己母亲能不能去。
“祖母,第一次去宫中赴宴,是不是规矩不能错?孙女有点紧张。”
“不必紧张,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君臣同乐而已,圣上也上了年纪,最是和蔼不过。”冯氏年幼时进宫过一次,那时的圣上还是太子。不过后来,冯家在朝中势力渐衰,冯氏一族退出京城权贵圈后,她也就没机会再进宫了。
至于冯氏嫁的夫君,裴宗,是两榜进士,她跟着夫君在外任,多年未回。
想起往事,冯氏不由得唏嘘。
裴玉敏端坐着,手指搅动着手里的帕子,“那,我母亲可以去参加么?”
冯氏摇头,语重心长道:“玉敏啊,你母亲如今是禁足在东跨院,你们可以去看她,这已经很是不错了。你大哥从小走失,你母亲确实有责任。”
裴玉敏有些不服气,“可是祖母,大哥都已经走失那么多年了,府中有他没他有什么两样?再说,那个叫晚娘的撒谎也不一定呢。我听说她现在无依无靠,只能上京来找大姐姐和苏家当依靠。如今,就是大姐姐收留她,让她在庄子上过活。”
那晚娘作证之后,就被裴芳菲藏到庄子上了,这消息还是裴玉敏花费重金从别处打听来的,毕竟送走晚娘的马车是裴府的,裴府的马房里还有郭氏当年的忠仆在。
冯氏摆手,“你都十四了,该懂事了。错了就是错了,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没少过。就算去了宫宴,那些目光,你母亲可以承受得住么?”
郭氏已经不掌家,若是有其它府邸的长辈来访,都是冯氏这个老夫人出面应酬,去宫宴,郭氏再出席,难免要被别人提起前阵子的事,家丑已经外扬出去了,低调才是好的,裴世卿就连升职都没有宴请,就是为了平息前阵子闹出来的家事。
裴玉敏眼眶红了,“可是,祖母。我母亲还是裴夫人,她不去宫宴,怎么行?再说,我外祖家是阳明侯府,谁敢说我母亲?”
冯氏皱眉,神情变得严肃,“别再说了,你母亲不可能去宫宴。来人,请二小姐回院子去。”
裴玉敏这才闭嘴,不情不愿出了宁和堂,可她不死心,又去外书院找父亲。
裴世卿刚送一个同僚出府去,转眼,二女儿就找上门来了。
“见过父亲。”
“今晚有宫宴,现在正好选选衣裳、首饰。下午就得进宫去。”裴世卿整理着书案上散乱的册子、宗卷。
“父亲,母亲作为裴府夫人,是不是也该一起去?”
“她去不了,已被禁足在东跨院中。”
“父亲,那些罪名另有其人,母亲已经被关那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裴世卿抬头看了一眼裴玉敏,“另有其人?那些可都是你外祖家的世仆,当年跟着你母亲一起嫁入裴府的。她们是你母亲的心腹,你不是从小到大都熟悉她们么?说她们没受你母亲指使,只怕也没人信。”
“......”裴玉敏咬紧嘴唇,不知说什么好,只眼泪汪汪看着父亲。
“为了你母亲,你也算是尽心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姓裴,凡事为你的家族着想,别老是想着你外祖家如何如何。你母亲什么样子,你心里最清楚,她平时究竟跟你说过什么私房话,也是你自己最清楚。作为父亲,我已经清楚明白提点过你不止一次了。可别耗尽了我们的父女情分。”裴世卿说得很淡然。
真正了解裴世卿的人都知道,他发怒的时候未必真的很怒,但是他平静甚至玩笑时说的狠话,全部都是真的。
裴玉敏心中有些害怕,不敢再说,“女儿明白了。”
回院子后,她让心腹丫头给她配首饰、衣裙,自己坐在一边想心事,母亲有难,这些人都袖手旁观。但是没关系,她留在裴府的时间也不会很长,明年十五及笄就嫁人了,到时候入得高门,这娘家不回也罢,所有人都令她寒心,该报的仇,她也不会忘记。
下午未时三刻,各府邸马车就开始陆续进宫了,宫门口车水马龙,所有人都要登记过再进宫门。裴家是三品官员府邸,排得算是靠后的了,因为前面都是皇亲国戚、勋贵世家、重臣家眷们的马车,至于裴世卿这样的官员大臣们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进宫了。
裴家四姐妹这次同坐一辆大马车进宫,裴玉敏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宫墙朱红色瓦片黄色,那瓦片的质地看不太清楚,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熠熠生辉。
“我还是第一次进宫。”裴嫣儿兴奋又好奇。
裴珍儿却很淡定,她一直等着今晚进宫见见世面,而且她隐约觉得自己的将来也会飞黄腾安,不比裴玉敏差。
裴玉敏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着问,“三妹妹,我听说那暨阳侯夫人李氏特别喜欢你,曾经两次来府中给他们肖家的庶子说亲。你可知道此事?”
裴珍儿有一瞬间的脸僵,随即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二姐姐是从哪个下人口中听来的?没影的事,你可别胡说。”
裴玉敏本来就是要刺激一下裴珍儿,笑道:“这不是府中人人皆知的么?两次都是说的暨阳侯府的庶子。不过,没有缘分,第一次说的庶幼子,结果人家被赐婚了;第二次说的庶长子,咱父亲跟祖母都婉拒了。哎。看来真是有缘无分呐。明明都是庶出,最是般配的,可惜。”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裴珍儿连侯府庶子都高攀不上。裴珍儿没理她,只是转头看着窗外。
原以为她们会吵起来,裴嫣儿也松了口气。
裴芳菲却没说什么,她对姐妹口角早已习惯,今天没心思去劝任何一方。因为她正担心一件事,前世,她听说这年的中秋宫宴出了刺杀事件。昨夜,她已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给了肖澈,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