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长辈在此,郭氏和承恩伯夫人这样的儿媳就不说话了,默然听着就是。
承恩伯老夫人眼眶发红,“我们家丁忧三年,还有一年就出期了,前阵子,我想着也该过这三书六礼的事了。就让人合八字去了,这......”
冯氏明白了,是八字不合,一件亲事结两家秦晋之好,若是八字不合,属实不吉利。
“八字怎么了?我家芳菲的八字一向都是挺好的。”冯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实不相瞒,八字是不吉的,可以说是凶。”承恩伯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冯氏深呼吸了一口气,“老姐姐,您就别骗我了,贵府是嫌我们裴家门第不够高吧。这亲事也不是我死乞白赖求来的。我儿裴世卿与你们伯爷是年轻时的同窗友谊,芳菲和你那嫡长孙是娃娃亲。怎么这时候出了诸多变数?之前我们两家护送年节礼,我裴家可有怠慢?”
裴家每年送给承恩伯府的年节礼都是好东西,想要结亲的诚意是实打实的。
承恩伯夫人小心翼翼看了两位老人家一眼,眼眶红红的,“伯母,您千万不要怪罪我母亲。实在是八字不合,大凶之兆,所以才想要退了这门亲事。若是外人要说什么对芳菲不好的话,我们承恩伯府一定会对外说清楚。咱们也挺喜欢芳菲这孩子的,都是不得已啊。退亲之后,我们会补偿府上一笔银子。”
冯氏一听怒了,“我们裴家就是那缺银子的破落户?我且问你们,承恩伯赵驭可知晓这件事?”
“他自然是知晓的,恐怕这会儿已经找到裴大人说这事了。”承恩伯老夫人点头,然后用帕子擦擦眼角,她并未流泪,不知擦什么。
郭氏肃容听着,心里却乐开了花,总算退亲了。如今裴芳菲是个被退亲的姑娘,以后恐怕也没什么好人家了,到时候,老爷应该会给裴芳菲找个寒门出生的两榜进士,然后她再从中作梗,找个烂污糟的寒门子弟娶了裴芳菲,让这继女一辈子在外头蹉跎去吧。
“贵府这种做派属实是害了我们家,芳菲是嫡长女被退亲,我家其她的姑娘还怎么议亲?外头怎么看我们裴家?”郭氏假意抽泣起来,“你们这也太损阴德了。早点退亲不是更好?我家芳菲都十五了。”
承恩伯夫人连连点头,拍着郭氏的手,“这事确实是我们赵家对不住你们裴家,我们会对外说是八字不太合,没有别的原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人家铁了心要退亲,冯氏也不挽留,略微说了几句就说自己乏了,承恩伯老夫人带着儿媳就离开了,郭氏亲自送她们到门口。
承恩伯老夫人和儿媳坐上马车上,齐齐松了口气。
“还以为裴家会胡搅蛮缠呢。”承恩伯夫人非常不满意这门亲事,自家堂堂伯爵府却要和一个五品官员家结亲,偏偏自己的夫君赵驭还十分满意,说裴世卿以后会高升,让她不要插手这门亲事。
还好,承恩伯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她老人家也不喜欢这门亲事,于是婆媳两个暗中劝了赵驭很多次,赵驭继承伯爵位也十几年了,为人刚正重义气,可也顶不住母亲和夫人轮番的软磨硬泡。
况且丁忧三年间还出了一件事,那承恩伯世子赵霖,身边有个伺候的书房丫头竟然怀了身孕,虽然此事被捂住了,但依然是个不可对外说的瑕疵。
承恩伯老夫人在马车上闭眼休息,语调轻蔑道:“裴世卿这官位现在确实是小,正五品的吏部给事中而已。吏部是个肥差没错,可再往上就是正二品的吏部左、右侍郎,吏部尚书是从一品。裴世卿再怎么聪明,他上头还有两个吏部侍郎,估计这辈子也熬不到正二品咯。”
“母亲说的是。夫君就是因为和那裴世卿有同窗之情,这才一时脑热许了娃娃亲。咱们伯爵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攀上的。”承恩伯夫人已经为嫡长子赵霖相看好了高门贵女,现在退了亲,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心情颇好。
至于承恩伯赵驭,他找到裴世卿一起去京城最贵的酒楼朱雀楼用午膳,说了退亲之事后,果然被裴世卿劈头盖脸骂一顿。
八字一事只是其中一项,另一件就是不能对外说的。
“那你就直接说,你那嫡长子和书房丫头有了首尾,而且是在家中有丧事的情况下,这不就结了?”裴世卿说话时,一脸嘲讽。
“世卿,你我同窗好几年,后来你进京,我们又同朝为官。我说话自然是算话的,可如今,是我儿子配不上你女儿。”承恩伯赵驭脸上也臊得慌。
“呵。其实这未免不是你府上那些女眷故意推波助澜之举。她们看不上我,我知道。”裴世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世卿,你当年是一甲第十名,谁敢看不上你。你千万别误会。”
“罢了,退亲就退亲。我裴家还有别的亲事要议。喝了这杯酒,从此你我是路人。我一个五品官可不认识什么伯爵爷。”裴世卿又喝了一杯酒,甩袖离开。
赵驭非常苦闷,他也进退两难,一般是有着兄弟情义的同窗好友,一边是母亲和妻子的软磨硬泡。
不到京城不知官小,可见,京中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每天都会上演人间悲喜、恩怨情仇。
裴家的这些事自然也成为了某种谈资,悄悄传到了肖澈的手上,他前阵子才命手下调查一下裴世卿,果然,相关资料就来了,只要锦衣卫想查,就能查到,至于查到什么程度就看锦衣卫需不需要了。
锦衣卫所四扇门总衙门里,肖澈正在自己的独立单间阅览着裴家的事,从裴世卿在金陵为官、娶亲生子一直到进京为官,平时交往什么人,家中姻亲关系,这份阅览册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看完之后,肖澈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支长方形锦盒,里头是一支和田青玉簪,深碧色簪体,簪头是一朵精雕细刻的牡丹花,花芯是一颗钻石点缀,这钻石是西域商人那里特有的,如今京城正时兴着。
“但愿,你没骗我。”肖澈轻声嘀咕,然后把这锦盒又放入抽屉内锁好。这是他为裴芳菲准备的及笄礼。
之前裴芳菲告诉他,宁王要反了,所以他正等着立功时机,若是真能捉住宁王的小辫子,肖澈便能高升,前途于他而言非常重要。
四月二十八,京中突然流出一个消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街头百姓都议论纷纷,宁王居然涉嫌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