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差不多要睡觉的时候,甘天已经躺在床上,玩着手机了。
甘若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像个兔子一样进来了。她钻进被窝里,盯着甘天看了一会儿,问他,“你的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啊?”
“就是你白天问我的那个问题啊,是你认识的谁出现了那种情况吧。”
“额,大概是这样。”甘天当然清楚甘若会觉察到这一点,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甘若居然会在意这种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那件事解决了吗?”
“解决?”
“你不是想让那个人重新振作起来吗?”甘若诧异地说。
“哦!”甘天恍然大悟,尴尬地笑道:“嘛,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你老哥我也不是万能的,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想帮他也帮不了吧。”
“是吗?果然是像哥哥这样的笨蛋会说出口的话啊。”
甘若无情的嘲讽,立刻就让甘天玩不动了,他立即反驳道:“小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这样的笨蛋。虽然你老哥我成绩不算特别好,但是也跟笨蛋无缘吧。”
“哥哥就是笨蛋,大笨蛋。”甘若反倒是叫得更起劲儿了。
甘天一阵无语,心道,怎么越是互相理解,我身为兄长的威严就越是没有了呢,这怎么行。事到如今,他可是还想建立自己身为兄长的威严的,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想到这里,甘天轻咳一声,道:“小若,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跟我说就是了,我保证不会笑话你的。”
甘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明明是哥哥自己有心事。”
“我……我能有什么心事……”
“哥哥不是想拯救那个人吗?”
“额……”
“哥哥明明在想着那件事情,身体却很不诚实呢。”甘若的嘴角微微上扬,对别人来说这就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甘天来说这就是裸的嘲讽,而且是甘若目前能够拿出来的最强嘲讽之力了。
甘天恼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该怎么办好不好,那混蛋又不是我的朋友什么的,只是会让我的学校生活增添烦恼而已。我也不是真的想帮助他啊。”
甘若噗呲一声,真的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甘天真的有点儿生气了,在脑子里幻想着,自己勇气十足地走到甘若面前,提起她那对兔子耳朵,然后显示一番自己作为兄长的威严。
“就是有这么好笑啊!”甘若笑得更厉害了。她的一只手放在两人共用的一张桌子上,结果弄得桌子也跟着震动起来,甘天也从自己的床上感觉到了那股震动。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快乐是可以传染的,甘天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停下来,并且陷入了沉思。那个叫什么谭放的家伙,真的让人,很不爽啊。
第二天,甘天收获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大早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刷牙,嘴里的泡沫都还在,甘若走进来,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哥哥,事情想到办法了吗?”
甘天差点没把嘴里的泡沫全部喷到镜子上,他快速都咕噜咕噜一番,把嘴里的水吐掉,傻傻地问:“啥?”
甘若补充道:“就是你的那个朋友的事情呐,昨天晚上我不是问过的吗?”
甘天忍不住道:“你还知道你问过。”
甘若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哥哥应该想到解决的办法了才是。”
甘天又咕噜咕噜一番,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想出来。”
然后,在出门的时候,有一个声音诡异地响了起来,“紫皇,上次的那件事,有答案的话,就告诉吾吧,吾也可以作为参考,不过果然吾的回答才是最好的吧,哈哈哈……”
甘天弃之不顾。
因为种种原因,甘天只能自己一个人上学了。行走在北川中学的林荫道上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打扫着街道,那是一位女仆。
甘天的眼珠子差点惊出来,他小跑慢步地走过去,把芽衣子强行拉到一边,低声下气地问她:“姐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那个,你现在的身份有点敏感,还是好好休息吧。”
芽衣子感慨:“总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有点儿没有实感呢。”
甘天连连眨眼,有些不解,“没有实感,这是……呀!”他的疑惑还没有发表完毕,就被芽衣子抱了个满怀。就像是抱着一个热乎乎的大枕头一样,不,这种感觉比这还要强烈很多倍,还要刺激很多倍。因为这个“枕头”不仅有着软和温度,而且还有香味,还有因缘,甚至还有波动。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甘天不得不开启紫皇模式,来镇压自己心中的骚动,控制自己不安的左手。即便如此,他也从这个拥抱里感受到了满满的暖意,原本因为谭放的事情有些低落的他,一下子又恢复到了满状态。现在他真的认为,有必要帮帮谭放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愧是姐姐,就是好心呐。”甘天终于明白了芽衣子的意思,心中暗暗地下了决心,“很好,这样的话,就算是做件好事,为别人也为自己,让谭放那个垃圾恢复过来吧。”
甘天越想越激动,推开了芽衣子,高兴地对她鞠了一躬,说:“谢谢你,我终于明白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姐姐。”说完,甘天就一路快跑离开了。
芽衣子困惑地看着甘天离去。
甘天跑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甩过来一句,“对了,姐姐你用不着打扫这里的,有空的话多看看电视吧。”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中午,又是天台,又是吃饭的时候,柏寒来了。
在柏寒出现的那一刻,甘天手里的筷子一抖,差点把新鲜的鱼片掉到地上。表面平静的他,内心已经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神马情况,这货怎么来了?”
柏寒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来到了甘天面前。
甘天尽力保持着微笑,恋恋不舍地咽下了那口肉,就这样的天气,饭菜冷得很快,他真的是一秒都不想等待。
柏寒开口了,“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甘天猛然醒悟,让拉维尼亚代为传达,是一个极大的错误。的确是他让柏寒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但他也明确地和拉维尼亚说了,他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别人打搅。所以,将他告诉拉维尼亚的话做一个补充的话,要表达的意思是:我找柏寒有点事情,让他明天中午,吃完饭之后,到老地方等我!
可拉维尼亚传达的应该是:找柏寒有点事情,明天中午,老地方见!
觉察到碗中饭菜色香味的急速流逝,甘天的心在滴血,他试探性地问:“班长,你吃饭了吗?”
柏寒眉头紧锁,平日里正经的脸阴云密布,冷冷地说:“你把我叫上来,只是为了说这些事情吗?”
甘天听出了柏寒话语中的敌意,他觉得很奇怪,貌似他也没做过什么得罪对方的事情啊,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么一股敌意呢?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甘天于是又问:“这样吧,班长,你看我还在吃饭,不如先让我把饭吃完,我们再慢慢说吧。”
柏寒的脸一下子完全冷了,他转过身,“那我就先走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甘天鼻子里的饭菜的味道一下子变了。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自己非常讨厌的味道,负能量,品质很高的负能量。何谓负能量,其最大的特征,就是会让甘天发自内心地感到不爽,进而降低他的全部能力属性,甚至影响到他整天的心情。而且一般都是会行走的。
面对负能量,甘天往往都会选择避退,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和那种东西扯上任何关系。但此刻不一样,曾经他对柏寒的评价不错,这样的人怎么会产生负能量,要么是柏寒自己堕落了,要么是甘天自己对他的判断出错了,甘天绝对不想接受的,就是后者。
所以在柏寒真的要走的时候,甘天一边快速地吃饭,一边叫住了柏寒,很大声地说:“站住,你不想拯救谭放了吗?”
柏寒的脚步一滞,他以左脚为支点,旋转身体一百八十度看向后方。然后,正在拼命吃饭的甘天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努力保持着的平静差点就崩溃了。自己已经是这么糟糕的状态了,为什么这个家伙还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一点都不理解,还在开玩笑,简直过分!
无疑,甘天是个追求美味的家伙,但是为了更好地生存,有时候必须吃一些与美味无缘的东西。没错,在这种时候,生存才是目的,食物存在的意义不过是提供生存所需的营养,味道什么的完全无所谓。为了使自己适应环境,甘天被养成了这样一种吃饭的觉悟,即完全不考虑味道,消灭自己的味道而进行的恐怖进食法则。每分钟嚼多少下,怎么吞进去,都是程序化的东西,只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味道方面的思考。
现在,他使用着这种方法,想要尽快地消灭这碗饭。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浪费掉,这是甘氏家族的家训。
柏寒的眉毛抖动着,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这家伙真的可靠吗?该不会只是耍我玩的吧?混蛋,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一点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个混蛋,简直过分?
几乎暴走的柏寒,还是耐心地询问甘天:“到底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出来就好了,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可甘天还在不管不顾地吃着,丝毫都没有停下来和柏寒说两句的意思。
柏寒真的要暴走了,他甚至有一种一拳揍在甘天的脸上的冲动,早就想转身离去了。不过,见到甘天碗里的饭没剩多少了,他忍了下来。
没过多久,甘天吃完了,盖上盖子,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柏寒耐着性子问:“现在可以说到底是什么事了吧?”
甘天盯着柏寒,微笑道:“知道吗?刚才你救了自己一命。”
“啥?”柏寒不明白甘天的意思。
甘天站起来,敛去了脸上那些为了伪装而披上的正义和善良,直白地摆出平时就算世界毁灭也不关我事的脸,道:“其实我本来是不想管这件事的,因为觉得有时候应该努力去改变一点什么,所以才要这么做的,也算是对我自己的一个提醒吧。柏寒,我以前是很看得起你的,以为你有自己的思想,以为你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是你知道吗?你刚才已经先入为主地把我判断为你的敌人了,所以才会对我的行为如此生气的吧。而遗憾的是,我绝对不会和把我当成敌人的人用语言讲道理的。”
柏寒皱着眉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甘天微微一笑:“你忍住了,说明你并没有把我当成敌人,看来我们还有得谈。”
柏寒一怔,想了想,惊讶道:“你有办法帮助谭放了吗?”
甘天一边整理饭盒的包装,一边说:“办法只要想,总是可以有的。但是现在,挡在我的面前就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啊。”
柏寒立刻追问:“什么问题?”
“你们不相信我。”
“唉?”
“到底谭放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按照你说的话,他的身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但是,没有任何道理,短短几天之内,一个人的记忆就完全崩毁的。而且,他不仅丧失了快速记忆的能力,连演算能力也一并退化了,这只能是大脑的退化,不太可能自然发生,所以说……”甘天故意顿了一下,见柏寒没有主动说出的意思,他只能自己继续,“我想他应该是遭受了某种药物的毒害,或者是其他物理因素上的影响吧。”
“你说的没错,”柏寒沉声道,“但这个原因说起来很复杂,而且我们也有无法说出的理由。甘天,知道了这个,真的就可以找到帮助他的方法了吗?”
甘天苦恼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因为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没办法,谁让柏寒这家伙说得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呢。
于是乎,接下来的对话,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甘天都说得很慢。
甘天:“对于任何问题而言,知道根源都是最好的思路。”
柏寒:“可是知道的话又能怎样呢?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说知道了这个,就可以把他的病治好了吗?”
甘天:“就算是真的治好了,也没用。”
柏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甘天:“难道你还没有发觉吗?谭放病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心,否则的话,你又怎么会如此担心他。”
柏寒:“这……”
甘天:“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身体的变化导致他得病,而是作为那种病的掩饰的身体出了问题,他的心中的问题才暴露无疑了。想想看吧,你记忆中的谭放,至少在和他初见时,他肯定不是现在的这种状态吧。想来,如今的他,就算是治好了身体,将来如果败给别人的话,不还会陷入这种状态吗?”
柏寒:“你说的不对,谭放才不是这样的人!他明明是个就算失败,也会越挫越勇的人呐。上次败给你之后,他也是在研究棋局,希望能够变得更强啊。”
甘天:“假设我一开始就全面压制他,假设他怎么都赢不了我呢?”
柏寒:“那样的话,他也会一直努力下去吧。”
甘天:“那为什么他现在不继续努力下去呢?”
柏寒:“他能有什么办法?因为他的身体确实不行了啊,这不是依靠努力就能够改变的东西了。”
甘天:“对了,他的问题在于,一旦努力无法解决问题,也就是天赋弱于别人,他真正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了。我想要解决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柏寒:“原谅我吧,我还是无法认同你的说法,但是,你想要替他解决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甘天:“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告诉我事情的内情了。我话先放在这里,但凡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会做到。别以为你们不说,我就真的没法知道了,只是到时候,我处理问题的时候,就会把你排除在外了。因为,你不是真正在乎他的人呐。”
柏寒沉默了很久,终是笑道:“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