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放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仿佛有一扇神秘的大门在他的面前打开了,从中出现了一个他从未料到的崭新世界。他立即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这是有可能的。因为在他的战棋计算之中,是没有把皇帝作为战力考虑进去的。因为无论是在王之战棋还是起源战棋里,皇帝的死亡都代表着游戏的终结。谁会闲着没事去动皇帝啊,在那些可以高速移动的棋子的打击下,把皇帝移出老巢是绝对的作死行为。
但是在谭放仔细地观察了一遍棋盘之后他猛然发觉,那些可以高速打击的棋子,都被甘天用数倍的代价摧毁了。现在的紫色皇帝,俨然成为了棋盘中的一尊杀神,横行无阻。
“我知道你们这些棋手都喜欢计算步数,并且用能够计算出的步数来作为你们能力的一个证明。既然你是全国亚军,想来最多也就是十步左右了。换句话说,只要我布下一个超过十步的大局,你的失败就是必然事件。”甘天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
谭放咬牙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可以算出十步。可是如果你没有能够与我匹敌的计算能力,你怎么用比我还少的时间算出超过十步的局呢?不对,你还可以……”谭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却张口结舌,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如果那个可能性成立的话,那么他面对的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就有着令人恐怖的预判能力了。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呢。没错,我的确是利用了一个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残局。要是你不让我几步的话,这个残局,还没那么容易出现呢!”说着,甘天便将皇帝放入了敌方的阵地之中。
谭放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虽然是让你把这残局布成了,可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说罢,他就开始调动他的大军,想要围堵独自冲进敌阵的皇帝。现在的谭放也是选择了孤注一掷,因为之前他大部分的兵力都是用在了围杀甘天的残兵败将上,如果撤走的话就会让包围圈露出缺口。不过现在看来,那些残兵败将杀不杀都无所谓了,反正对方的皇帝已经出来了。
“看来你还不明白,你陷入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伟大残局。”甘天说着,快速地移动了棋子。速度之快,简直像是预先就知道了答案一般。
谭放也不说话,他再次地将自己被甘天扰乱的心神聚集起来,专心致志地围杀紫色皇帝。但是正如甘天所说的,这是一个伟大的残局。从甘天使用紫色的皇帝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决定了。甘天的“残兵败将”们迅速地通过了敌方的银色皇帝前方的哨站,逼着谭放又用别的棋子来救驾。而在谭放调动兵力的时候,原本被他围住的紫色皇帝又吃掉了一个棋子,趁机脱逃。而被自己的棋子堵住了去路的银色皇帝没有一步逃跑的机会,只能陷入两线作战的死循环之中。
渐渐地,谭放的棋子越来越少了,而甘天的棋子却是一步步地解除着银色皇帝的护卫团。而眼看着自己的棋子无法阻止地越来越少,谭放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虽然甘天是悔了棋,可是在那些观众的眼里,只会有全国亚军谭放今天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的事实。
‘可恶,我怎么可以就这么简单地输掉。’谭放不甘地想着。
就在此时,甘天落下一子,笑道:“胜负已定了!”
谭放看着棋盘,怒道:“哪里已定了?我明明还有活路可以走的。”
甘天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是可以算出十步吗?你仔细看看现在的局面,是不是胜负已定?”
谭放怔怔的看着棋盘,一言不发,眼神挣扎着,恰如此时他的内心。曾经拥有的荣誉到此为止了吗?当这个问题真的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终于明白了教练一年前在他获得全国亚军的时候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的含义,“真正的棋手最期待的不是下一场胜利,而是下一场失败。因为只有失败,才能让你更进一步!”
于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谭放呼出一口浊气,抬起头,对着甘天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是我输了。”谭放平静地说出了这个结果。
台下最后的几名观众确认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然后跑了出去,把它传播的更远。柏寒面色凝重地盯着棋盘,心中也是惊讶无比,他自问如果是自己来和甘天对弈,估计会比谭放输得还惨。
在“谭放输了”的喊声响起之前,在那些惊讶的人们涌进这里之前,谭放还有一些他必须要问的事情。自知时间不多了的他迅速地开口了:“说真的,我很好奇,你使用的这个残局是怎么得到的。是你在和某位高超的棋手的对弈中得到的吗?”
甘天随意地笑了笑,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我从电视上看来的而已。正好你和里面的那个配角的性格很像,我就毫不客气地使用了。唉!今天运气真是好啊。”
谭放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然后道:“这个理由可不能让我信服啊,太扯了。王之战棋是高贵的游戏,怎么是你在电视上就可以随随便便看到的东西呢?”
甘天鄙视地看着谭放,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说:“我想你一定没有看过最近在网上很火的来自中洲的动画——《圣魔之血》吧”
“我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了。”谭放皱眉道,他还是觉得甘天在瞎扯。
这时,甘天突然敛去了他的所有表情,郑重地站了起来。然后他俯视着没有跟着站起来的谭放,语气凝重地开口了:“《圣魔之血》可不是给小孩子准备的东西,这是一部王的史诗。我所使用的那个残局,就是在双王对决之中出现的最终残局,也是一个无解的残局。如果你没有因为你的偏见而忽视它的价值的话,我相信你今天是不会输的。说不定你会因此对王之战棋有进一步的理解,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会使用真正的王之战棋。”
在甘天在这边说着沉重的台词的时候,甘若在一旁看着严肃的甘天,美眸中有异样的光芒闪动。
“真正的王之战棋,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要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圣魔之血》的。”谭放笑道。好歹谭放也是一个高级棋手,在见识过甘天莫名其妙的模式切换之后,他已经是有些习惯了。至少再见到甘天变成那种颓废模样的时候,谭放不会把那个样子的甘天和现在的甘天区分开来。颓废和沉稳都只是一层虚壳,在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
“你的天赋这么好,只要肯学的话,一定是能够成为王之战棋高手的。”谭放忍不住说。
“高手!”甘天连连摇头,变回了那种颓废状态,打着哈欠道:“我的理想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富二代而已,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好吧,这种事情还是要靠兴趣啊!”谭放也是叹息着。
甘天听见了外面渐渐接近的嘈杂之声,连忙对谭放说:“对了,今天是虽然我第一次来这里,但也是最后一次了。刚才的胜利你就当我是一时运气好吧,不必在意。”
“什么?”谭放和柏寒皆是吃了一惊。他们立即想要说些什么来挽留甘天,但是一时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理由。看着甘天将目光投向了甘若,柏寒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大声道:“甘若,你不是说王之战棋挺有意思的吗?你会留在这里的吧。”
“哦!”明显走神的甘若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凭着自己的本能使用了万能语句。但是和甘天一样,使用了万能语句的她实际上是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的。
就在甘若一头雾水的时候,甘天凑到她的面前,嘿嘿笑道:“小若。我可是把全国亚军都给打败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诺言啊?”
甘若有些吃惊地看着甘天,两颊顿时飞上了一抹红霞,似乎是十分尴尬。
“额……”甘天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每当面对这种问题,甘天就有些束手无策了,他感觉自己完全摸不透甘若的脾气。
“小若,你不是说既往不咎的吗?”甘天小心翼翼地问。
话音刚落,甘若就迅速地转过身去,干咳了几声后说:“好啦,哥哥,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听到甘若终于原谅了自己,甘天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抓住了妹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
“今天这场王之战棋我打得很痛快,真是非常感谢你们,后会有期了!”丢下这么一句简单的结语后,甘天便拉着甘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哎,你们……”柏寒喊着,但眨眼之间,一心想要逃跑的甘天他们已是无影无踪了。无奈的柏寒最后只能轻轻地吐出一句,“时间还没到啊。”
而随着甘天他们的离开,一大波想要了解情况的学生们涌了进来。在北川中学小有名气的谭放今天居然输了,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唉,谭放输了!”有人遗憾。
“他都赢了那么多把了,输一把也是正常的。”有人表示理解,嘴上却是不住地窃笑。
“具体情况到底是怎样啊?”“全国亚军谭放究竟是怎么输的?”“听说打败他的人是一个转校生,是美女吗?”更多的人对这些问题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对于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谭放和柏寒自然是没有任何回答的兴趣的。那些人一进来,就被柏寒指挥着几个能说会道的社员哄了出去。本来柏寒是想直接让谭放跑路的,奈何谭放这个战棋狂热分子固执地要留在这里,不把那个残局摸清就不出去了。
于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稀疏的树影爬上了墙头,随着远去的霞光一起隐逝在深沉的黑暗之中。洁白的灯光照在空空荡荡的门口,照在柏寒和谭放凝重的脸上,照在棋盘上那个一直都没有移动过的残局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放的眼神由释然变成了凝重,又由凝重变成了惊讶,最后,由惊讶接近了恐慌。他死死地盯着棋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天才!”
柏寒问:“你有什么发现吗?”他自己是没看出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来的,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这恐怕真的是一个无解的残局。
“这个残局,是一个无解的伟大残局!”谭放仍然盯着那棋盘,语气却是有些低落。
柏寒疑惑道:“这个甘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不止如此呢。”谭放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无尽黑暗,苦笑道:“我刚刚才发现,如果他不悔那几步棋的话,这个残局,可以更快地完成。”
“骗人的吧,那他这是……”柏寒张口结舌,有些无法接受从这盘棋中推断而出的惊人事实。
谭放揉揉发胀的双眼,站直了身体,忍不住感慨道:“看来他想成为一个安安静静地富二代的愿望,是相当坚决啊!”
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的柏寒没有接话,他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若有所思。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将两人的注意力皆是撕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