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是我大意了，”她似乎呼出了久久沉在心底的一口气，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疲惫，“他身边从来就不缺优秀的女生，从前才是我想多了。”
真田弦一郎似乎又在耳边说了些什么，越水千寻并没有去听，只是呆呆望着头顶的的繁枝。落樱吹雪，花枝满树，衣笠山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光景，花开的时候满园春色，游人如织，可转眼之间樱花落尽，人也自然就会散去。
原本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吧。
越水千寻默然抽手拂去肩上的落花，重新坐了下来，“资料我要自己重新查，弦一郎君，晚上就不陪你们一起看夜樱了。”
刚从图书馆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的棕发少年就这么闪着一双星星眼出现在了越水千寻面前。
“越水前辈！”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前辈，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越水千寻吓了一跳，“这位同学，请问你——”
“我叫野江翔太，是前辈你在立海大附中小两届的学弟，从...从上中学那时起我就喜欢上前辈了！”
“诶？”越水千寻愣了一下，却忽然在他眼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噢...野江君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像仁王呢？”
“puri，”仁王雅治摘下头套，露出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被你识破了。”
“毕竟这么多年的老同学，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越水千寻拿过他手里的头套看了看，“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又是让我来陪你演戏吧？”
仁王雅治耸了耸肩，“你猜对了。今天晚上有个结业聚会，越水你——”
“好。”
“诶，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我还以为要贿赂贿赂你呢。”
“免了，”越水千寻揉着太阳穴，“又不是什么大事...”
“越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没容说完，仁王雅治忽然停住脚步，仔细地打量起了她有些灰白的面孔，“生病了吗？”
“...没有，这两天在改论文，有点累而已。”
仁王雅治黄玉般的眼睛微闪，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不要太拼了，老同桌，你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
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是这么一副心无杂念只知道好好学习的样子呢。越水千寻想着，抬起头对他露出浅笑，“我还好，不用担心。”
“柳君，你的东西。”
柳莲二从书本间抬起头，看见同专业的同学把一个封着口的玻璃罐子递过来，仔细一看，里面是满满的盐渍樱花。
“多谢，本间君，”他双手接过，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确定，“是别人请你转交给我的吗？”
“嗯，是个黑头发的女生让我交给你的。”
“这样啊，辛苦你了。”
罐子里未化开的盐粒在太阳下晶莹发亮，柳莲二重新坐下，双眉在额间的碎发之下微微簇起。
越水应该是不认识本间君的，请他转交只能说明她已经走到了教育人间学部，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自己呢？还有，她一向不喜欢用盐腌制的苦涩味道，所制的樱花茶都是蜜渍的，可这回却用了这么多的盐。自从上次在走廊分别后一直没有再见过她，原本以为是她最近课业太紧无暇他顾，可现在看起来，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吧。
蝉声在窗外的树枝上不停地响，柳莲二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言不发地拿出笔记翻了起来。
“莲二，”他碧绿的瞳孔隐隐泛着幽深的光芒，“你怎么在这儿——越水她还好吧？”
柳莲二转过头，额前的褐发迎风微动，脸上却仍是一片平淡之色，“你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的，雅治。”
“我没有喝多...我们快回去吧。”
“抱歉越水，今天居然把你害成这样...”仁王雅治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慌乱，全不见平日里欺诈师的玩世不恭，“我们走吧。”
他伸出一只手，却被柳莲二挡开。
“莲二？”
“让我来，雅治。”柳莲二微闭的双眼依旧是一片平淡，“她醉成这样，多半是因为我。”
仁王雅治眯起眼睛，却迟迟没有接话。
越水千寻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她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瘦削的肩胛骨抵在柳莲二的臂弯上。
“到此为止，柳。”她说，“现在我要回家...一觉醒来我就能忘了你...”
“到此为止？越水，我不想听见你说这些傻话。”
柳莲二的声线沉稳却带着些压迫，像是山谷里的溪流，缓缓地流着却能将水中突起的石块也一并淹没。越水千寻脑中轰轰做响，抬起头便看见了他睁开的双眸。
...的确是傻话呢。四年都没做到的事，一觉醒来就能解决吗？越水千寻咬着嘴唇没出声，海面上的晚风吹来，经过身体时微微带着些冰凉的触感，不禁让她想起了当年京都清冷的月亮。
“柳莲二...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我偏偏遇上了你呢...”
她的思绪在酒精的消磨下渐渐变得一片混茫，连带着声音都低沉了下去。柳莲二的心跳声混着淡淡的茶墨香气，就这样一拍一拍地传了过来，直至将她完全包裹，无处可逃。
翻了一个身，越水千寻觉得自己的酒劲似乎已经消退殆尽。她抬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眯起眼睛看了看。
凌晨两点十四分。
这个时间还是可以继续睡一场好觉，可清醒的思维却赶走了一切瞌睡虫。越水千寻拍了拍脸，侧过身体躺在床上发呆。
这个晚上过得有些混乱，连记忆都似乎断了好几节，怎么回想也拼接不上。她只记得自己顶着一个昏沉的脑袋跟柳莲二对峙似的僵持了好久，到最后却筋疲力尽地败下阵来。
这个过程中，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呢？
越水千寻心虚地扶着脑袋想了好久，直到太阳穴隐隐作痛也没想起什么。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眼睛看着一旁从窗帘透出的纯色月光。
虽然多了几分闲愁，可今晚的月色...依然很美呢。
“雅治，她不是今川清见。”
夜色清凉如水，连带着街道上的风都几乎被染得失去了温度。柳莲二依旧不动声色，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瞬间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