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走,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仁义走来关了宅子门,劝着贺兰。
贺兰抬袖子擦着泪水,回来见云舒,“姑娘……,我没有劝住天山。”
“人各有志,由他去吧,你不要难过了。”云舒走来,抱了抱贺兰,“把他忘记了,你值得更好的人陪伴。”
“我会忘了他的,我只是……我只是……”贺兰搂着云舒,嚎啕大哭起来。
“哭一会儿也好,哭吧,我懂你的心。”云舒反搂着她,由她哭着。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青梅竹马的恋人,说背叛就背叛了,说分手就分手了,她如何受得了?
远笙和胡芩,在里面拍着门,“舒儿,现在可以让我们出去了吗?”
云舒早料到彦无辞的人,会找到这里来,她担心不会武的远笙三人有危险,便将门反锁了。
所以,她和天山打斗时,远笙他们都没有出现。
“开门吧。”云舒朝仁义点了点头。
远笙走了出来,“奶娘问,是不是彦无辞的人找来了?舒儿。”
“被我赶走了。”云舒微微一笑,安慰着他。
“这个地方暴露了,他们一次没有得逞,一定还会再来,舒儿,我们搬走吧。”远笙看了看天,“趁着天大亮前,搬走为好。”
云舒点头,“也好。”
这里只是他们临时的住处,大家并没有采购太多的物品,只有些随身的衣物和简单的两只锅子两三个小炉子,搬起来容易。
仁义和贺兰,远笙负责搬运,云舒带着胡芩收拾,奶娘眼肯于看不见,只安静地坐着,“看着”他们忙。
远笙昨晚对她说了许多事情,奶娘今天的脸上,多了些笑容,不再像昨天那样悲伤了。
半个时辰后,五人就搬离了这里。
……
天山受着伤,回来见彦无辞。
彦无辞此时的脸色,比昨天更加的不好看。
宫中宣了圣旨,传他入宫叙话,彦氏派人前来找他,他一律不见,而是紧急找来几个心腹大将,商议着接下来的部署。
他不得不急,昨晚出的事情,已经叫他够焦头烂额了,今早他又收到更加让他心惊的消息——
京城城郊的彦氏石塔,昨夜一|夜之间忽然起火,一连烧了二十九座!
城中百姓们都在传说,他彦无辞今年二十九岁,放有彦家先祖舍利子的石塔,忽然烧了二十九座,莫不是说,先祖们发怒了?
要彦氏一族惩罚他?
忽然起火,那并不是天灾,那是人为!
好一出连环计!
卢云舒,是你干的么?
彦无辞抬头,看到天山一脸灰白回来,他眸光阴沉问道,“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是卢云舒和她的部下。”
“你找到他们了。”
天山点头。
彦无辞咬牙切齿,眼底里透着杀气,“她在哪儿?身边有多少人?那个奶娘在不在她的手里?”
“没看到奶娘,她的身边有一个会武的侍女,还有一个宇文熠的护卫,另外,还有不知数量的暗卫,估摸着,有十来个人。”
“十来个暗卫?”彦无辞冷笑,“宇文熠对她,倒是看得紧。”
天山道,“她是宇文熠的未婚妻,自然看得紧。”
“她敢来北蒙闹事,就别想回赵国!”彦无辞冷笑,又对身边人吩咐着,“派出三十人,跟着阿山前去捉人!最好是活的!”
“是。”
彦无辞走过去,扶着天山的肩头,叹声说道,“辛苦你了,阿山,卢云舒若是不抓住,她必会对我们下手,现在是非常时刻,不得不辛苦你了。”
天山抱拳,“狼主,阿山和狼主是一条船上的,她的存在威胁到了狼主,自然也威胁到了阿山,何况,她还打伤了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好,你抓到她,我一定会狠狠地罚她,替你出口气。”
“多谢狼主!”
只不过,天山带着人前往小宅抓云舒时,云舒已经离开了,只在几间房间里,搜到一些能证明她来过的痕迹。比如,一片写着赵国字“云”的纸片,一块雕刻有赵国江南风景的旧铜镜。
彦无辞得知云舒又跑了,更是大怒。
但没一会儿,他又冷笑起来,“你们都不必搜查了,我知道她接下来会去哪里。”
天山眼神一动,“狼主,她会去哪儿?”
“这一次,不需你们前往,我亲自去。”
天山眸光一闪,“狼主足智多谋,定能将妖女卢云舒抓获。”
“好了,阿山,你身上有伤,就不必再操劳了,下去休息着去吧。”彦无辞取出一个瓶子,倒了粒解药在手心,“吃下。”
天山垂下眼帘,“多谢狼主赐药。”
彦无辞没有搜到云舒一行人,但事情的发展,由不得他继续呆在城里,他悄悄带着心腹暗卫们,出了城。
城外,有他的精锐人马五万人。
这五万人,足以围住帝都,发动一场兵变。
可兵变震的只是北蒙人,如果卢云舒不抓住,她会联合宇文熠来同他对抗,他依旧会败。
彦无辞安排好一切事宜,化妆成一个普通的市井青年,又混进了城里。
……
北蒙皇宫。
十岁的小皇帝,照旧在几个老臣的陪同下,上朝听政。
关于政事,他些微有些懂,可是,就算他有想法,想拿些主意改变国策,却由不得他。
不管是手握重兵的彦无辞也好,朝中的文臣们也好,都不将他当一回事。
他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因为先皇子嗣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朝中的臣子们,将他这个笙氏的旁支子弟推出来做了皇帝。
说的好听是皇帝,其实,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想用谁当他的随从侍卫,也拿不了主意的傀儡皇帝。
“启奏陛下,彦无辞逃走了,人去府空,不知去向。”一个文臣走上前,忧心禀报。
“可有派人搜拿?”小皇帝连忙问道。
“扈大人已经调派金甲骑卫出城搜补去了,陛下不必恐慌。”
臣子们口里说着,不必恐慌,其实,他们比谁都恐慌。
彦无辞那是谁?整个北蒙兵权,都在他的手里!
……
北蒙帝都,金城王府。
这一天傍晚时分,有一对年轻的兄妹,扶着一个瞎眼老太太,来到王府前乞讨。
这三人的衣衫,都十分的破旧,脸色蜡黄,显然,多日没有吃饱,已经精神不振了。
“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大爷,行行好吧。”年轻的姑娘,说着一口流利的北蒙帝都话,将手伸向一个刚刚从府里走出来的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看了他们一眼,命看门仆人进府里端了一碗饭过来。
姑娘没有接,“我们想吃肉,再说了,这一碗玉米饭也不够我们三人吃呀。”
还要吃肉?讨个饭还挑剔上了?
那管事娘子不耐烦了,扬了扬眉,走上前来推年轻的姑娘,“没有没有,走吧走吧,”
姑娘飞快出手,将一枚银子悄悄塞进管事娘子的手里,小声说道,“大婶,我们是被彦无辞追杀的人,我们要见老王妃。”
彦无辞如今是金城王府的仇人,而被他追杀的人……
管事娘子往瞎眼老妇人的脸上看了看,神色一敛,“你们先在府门内候着,我进去通报。”
她将三人带进府里的倒座房候着,匆匆跑进府里内宅,去请示老王妃去了。
自从那个梦境的事情发生之后,金城王妃的内心,就再也平静不了,她每隔上一个时辰,就问身边人,有没有找到一个叫瞎眼叫花子。
彦无辞在追杀那人,那人怎会在大街上随意行走?当然是躲了起来。
躲起来后,找起来哪里容易?
府里的人个个都很着急,怕老王妃太过于焦急和伤心,只得不停地安慰她,有消息了,正在找呢。
可谎话说多了,老王妃也不相信了,渐渐地,又伤心起来,只要坐着,就会默默流泪。
阖府上下,不知怎么劝说她才好。
当管事娘子进后宅传话,说有个瞎眼老太太来了府上,要求见老王妃时,老王妃只淡淡说道,“抓把铜币打发了吧,又是哪个人来骗老身?不见不见。”
她疲倦地挥了挥手。
管事娘子说道,“老王妃,这回来的人,不像是假的,他们很焦急。”
“不想见,叫王爷和王妃见见吧。”老王妃拿起帕子,揉起了眼睛,“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桂娘不可能还能活着。”
一旁的大丫头朝管事娘子使了个眼神。
那管事娘子点了点头,退下了。
“都是来骗我的,都是来哄我的,见了又怎样呢?远笙回不来了。”老王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云舒和远笙扶着奶娘,跟着金城王府的管事娘子,来到后宅,便见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拿着帕子拭眼泪,口里还悲切地絮叨着。
她的身旁站着几个嬷嬷和丫头,有个大丫头,正软语劝着她。
她摆摆手,哭着道,“莫要劝我,让我哭一会儿。女儿早丧,外孙不见了,我哭一哭还不行么。我可怜的丽娘,笙儿……”
远笙深吸了口气,眼睛一下子红了。
奶娘望向金城老王妃的声音方向,张着没有舌,头的嘴,努力大声地啊啊着。
“谁?”金城老王妃抬起头来,正看到奶娘张着胳膊,朝她蹒跚走来,她惊得停了哭声,“你是……你是桂娘?”
“啊啊……”桂奶娘啊啊着,走向金城老王妃,神情悲喜交加,“你真的还活着啊。”
两个老妇人抱头痛哭。
云舒看一眼远笙,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让她们哭吧。
两个老妇人压抑了多年的心酸和委屈,也该释放出来了,憋在心里只会更加的难受。
哭了一会儿,桂奶娘拉着金城王妃的手,“望向”远笙和云舒,“啊啊啊……”伸手指着他们。
“外孙远笙,拜见外祖母。”远笙走上前,朝金城老王妃恭敬地拜了大礼。
“你是,你是……”金城老王妃惊得睁大了双眼,怔怔看着他。
远笙的北蒙话说的不好,金城老王妃一时没有听清,呆呆看着他。
他说什么,他说了什么?
外孙,他是她的外孙?他他他……
她怕听错了,会是一场空欢喜,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她的外孙么?
云舒用着十分流利的北蒙话说道,“老王妃,他是远笙,彦将军和丽郡主的亲生儿子,小时候被人掉了包,送给一对赵国夫妇养大的彦远笙,他来北蒙寻亲来了。”
说着,云舒递上了一份远笙默写的彦氏族谱。
老王妃听懂了云舒的话,她悲喜交加,整个人哆嗦着看着远笙,“脱掉上衣,让我看看你的后背。你后背的刺青,是我亲手刺的,你是不是我的外孙,我一看便知。”
“是。”远笙揭开上衣,将光洁的后背,展示给老王妃看。
她颤着手,轻轻抚着那些图案,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笙儿,笙儿啊……”的确是她所刺的图案。有三处错的地方,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眼前年轻人和外孙的年纪一样,刺青图案一样,刺歪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样,长相也十分的像女儿丽娘,个子侧像女婿。
这个年轻人,不是她的外孙,谁又是?
她将远笙搂进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老王妃,他在赵国是个心地善良医术高超的大夫,他的心善感动老天,让他和老王妃得以相聚。”云舒又说道。
“对对对,为人善,老天助。”老王妃揉了揉眼睛,一时感慨不已。
远笙指着云舒,微微笑道,“外祖母,你猜猜她是谁?”
金城老王妃望着云笑了笑,“是个机灵的姑娘,远笙说不好北蒙话,桂娘又不会说话,今天多亏你引见,让我及时和笙儿相认了。来人,看赏。”
云舒没有接赏赐品,她走上前,朝金城老王妃拜下来,“拜见婶祖母。”
金城老王妃十分吃惊看着她,“你……你喊我什么?”
“婶祖母呀。”云舒歪着头,调皮一笑,“至于为什么要喊您婶祖母,过不了几天,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善人有好报,恶人会有恶报。”
金城老王妃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经历过不少风雨的她,心中明白,这个小姑娘,能躲过彦无辞的暗卫,将远笙和奶娘送进金城王府,显然,就是个不简单的人。
她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好人有好报,恶人会有恶报。”
金城老王妃见到丢失又归来的外孙,心情大好之下,决定大摆宴席。
她命管事仆人连夜写贴子,明早好送往各府邸。
金城王府,久不见热闹,这一回摆的宴席,规模十分大,因此,需临时请仆人。
临时仆人一多,府里就显得乱了。
有个高个子的年轻仆人,混在一群打杂仆人之间,往后宅走去。
这人打扮普通,但走路的样子,却气度不凡。
正跟着仆人往客房走的云舒,顿时眯了下眼,她心下暗忖,那人背影眼熟,他是谁?
“等等。”云舒拉了下侍女的袖子,“先别走。”
待女看她一眼,一头雾水的停了脚步,“怎么啦?姑娘?”
“嘘……”云舒挥挥手,示意她别说话,“别吱声。”
侍女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云舒则贴着墙角,朝那人悄悄跟过了去。
走到一处花木那儿,她将身子藏起来,恰好,那人转了个道,将脸孔露了出来。
脸上贴着络腮胡子,但那双眼睛,却十分的熟悉,过了多年,也记忆深刻的熟悉,她前世今生的仇人!
彦无辞!
他怎么来了这里?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