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班一愣: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大人被冲走之前,可往京州送过信了?”见这个县令突然变得呆愣愣的,常安谷一阵无力。
“送了送了,八百里加急,洪水到的时候,他早就出城去了!咱前头遭灾的也都送了!”
听到这里,常安谷心里咯噔一下。
自她发现洪水到今天,已经有五六日了,若之前的遭灾的县也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地往京州报灾情,如今应该有反应了才对。
毕竟坐马车慢悠悠地,晚上还要住店休息,从他们这里到京州也只要七八日而已。
“先去寺山学院吧!”常安谷拧着眉头对众人说道。
两日后,启州灾情终于绑在一只信鸽的脚上传到了太子六郎的手心。
他惊喜地给鸽子喂了食,兴高采烈地抽出竹筒中的字条。
没想到,这次的回信,他们终于肯用鸽子了!
还未来得及看,又是两只鸽子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第一批鸽子,一共就三只,都被他送给了常兴村的小伙伴,听说一直是许今南在养。
这批鸽子自送出之日,便从来没有被使用过,如今,三只竟然同时出现了!
隐隐察觉到不对,他赶紧展开了手中纸条:
启州洪灾五日,书信不畅,灾后复通信件,安全勿念。
什么情况?启州洪灾,五日?
一连拆了三个纸条,都是相同的内容,他赶忙拿着纸条去找他父皇去了。
皇帝拿到纸条只觉得不可置信:
一州遭灾五日,他竟没有丝毫耳闻!难道他是聋子不成?
于是紧急召开了朝会,皇帝将在朝上摔了砚台,站在最前面的相爷被泼了一身墨水。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最后为熄帝王怒火,相爷主动请缨入启州赈灾抚民。
又两日,常安谷等人终于见到了返程的鸽子,回信只有三个字——已启程。
常安谷与许今南拿着三个字的回信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是说谁启程,什么时候启程的。
是赈灾使者还是他自己呀,还是说这俩是一个人呀?
是早就启程了还是接到了她们的信之后才启程的呀?
未免告状的嫌疑,飞鸽传书上的字句大家斟酌了半天。
正值这几天是六郎日常书信应到的时候,大家一合计,便写了那么一句,总之意思就是:
是我们这里遭了灾,书信收发不通畅,我们这阵子就不给你写信了。
我们不写信只是因为遭了灾,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你别担心我们!
常安谷觉得她要表达的含义都传达到位了,看了回信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水平:
短短三个字,含义万万千啊!
如今,洪水已经褪去大半了,除了原本的河流湖泊,水最深的地方已经没不过一人。
原本家住地势高处的人家已经开始回家收拾残局。
如今正值盛夏,洪水带来的各种尸体污物到处都是,不过一两天便臭味冲天了,各里各村纷纷组织了人手蒙面处理这些东西。
大灾之后,最怕的便是瘟疫横行。
安平寺出资去外地购买了许多药材,来发放防疫,寺山书院带着全部学生一起帮忙。
纪传家与二姐分离数日,一回家便被抓了壮丁,连同老父亲老母亲一起到安平寺缝药包、熬药汤、运药材去了,总之是没空见二姐一面……
又七日,洪水全部褪去,赈灾使者姗姗来迟。
不过好在这使者带来了大车的粮食、药材,还带来了御医和三年免税的好消息。
常安谷去县衙寻郑县令时,正好看到了使者身边一身布衣的太子六郎。
多年未见,常安谷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来。
“周六郎!”
脱口而出后常安谷苦着脸打了两下嘴巴。
什么“周六郎”,人家姓“夏”,是当今太子啊!
眼见他与使者耳语几句后便朝这边走来,常安谷理了理衣摆就要行礼,被他快跑几步上前拦下。
“布衣出行,我便是周六郎,咱们多年好友,用不着这些!”说完他感叹道,“我们,好久未见了!”
“这说得是哪里话,见信如面,我们常相见!”
寒暄过后,二人都少了些拘谨,周六郎便要常安谷带他到处转一转。
看着如今街上的惨状,周六郎拿记忆中的情形做对比,心中一阵难受。
“谷子,去年秋时,你便数次书信问我防汛和堤坝有关的消息,是不是那是你便预料到了,在提醒我?
如今启州……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常安谷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笑了笑。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就能未卜先知?不过是那时雨下得太大,我没见过那种阵势,被吓到而已!
当时你在宫中见不到,原本一丈宽的河面,暴涨到两丈宽呢,问你之前,我还问过娘,问过爷奶,问过先生,所有我能问的人都问了了呢,真的是被吓坏了!”
“可你能想到防汛和堤坝,便已经比我强了……”周六郎摇摇头,依旧愁眉不展,“之前两年三熟也是,你们早和我说过,我都没有注意……”
“嗨,两年三熟的事,也算是我们故意的,冬日种粮的事,程……在这里做县令的时候我便提过了,还带他看过呢,皇上当年听说过,可似乎没人当回事……
我们便想看看,到时候大家会不会被吓一跳,给你写信时便也没有明说,这个怪不得你!
再说防汛和堤坝的事……”
说到这里,常安谷突然停下来认真地问他,“我给你写信后,你是随便回复应付了事的吗?”
“不不不,我没有,”周六郎连忙上前解释完,“我查了书、问了太傅、还去托人去问了工部的官员,最后一次,还问了父皇,父皇特意在朝会上问了此事,然后我才回复的,绝没有敷衍!”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要对你失望呢?”常安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六郎,是你,额……和你的父皇,应该对敷衍你们的那些官员失望!”
正好走到了寺山书院的山脚下,许今南他们正扛着一包药材路过。
见到常安谷咧嘴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到了她身边的人。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放下肩上的大包走了过来:“六郎,你来了!”
说着便将自己腰间挂着的防疫药包摘下来系到周六郎的腰上。
常安六和常小鸭原本还在疑惑常安谷身边的人是谁,一听许今南说是六郎,也赶紧跑过来打招呼。
“六郎,我也学了几年功夫了,好不容易见面,咱们终于能比一比了!”常安六激动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郎,我觉得,上次信上忘了问你,你练的是谁的字帖,进步好大啊!”
周六郎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伙伴,突然便有些动容:
“真的,好久没人唤我‘六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