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阵阵,月色清凉。
值夜的玄杀独对篝火,其余人都已各自酣睡。
玄杀满怀心事,无心睡眠。一个人独步荒野,远远躲着的纱丽菲竟然默默地跟了上来,默默凑到了他身边。玄杀一脸疑惑,愣愣地看着她,看不懂她的举动。
“玄杀大哥,无论你怎样看我,我还是决定跟着你。”纱丽菲一反常态,再一次走近玄杀。
“我只是一个异域过客,办完公差,便会回归中土。”玄杀一脸坦诚。
“我已经决定,会跟你回归中土。”莎丽菲低头,声音很小。
“你要考虑清楚,你一个人孤零零流落他国,被侮辱伤害之后,也无处申告,也只能默默承受。”玄杀故意刺了她一下,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我信你,跟着你,绝不会受伤害。就算有一天离开你,天朝上国,也有律法守护。”纱丽菲缓缓抬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为何突然要跟我走?”玄杀见她敞开心扉,乘虚而入。
“前面已是圣河,沿圣河顺流五十里,有一座濒临圣河的部落,它就是我的家。明天路过我的家,我想玄大哥陪着我回一次家,看一眼父母。”巫女眼神爱恨交织,语气幽幽。
“你重归故乡,真的要灭自己的族群?”玄杀凝目巫女。
“除了暴力和穷困,他们一无所有。有些族群生存于世,便是一种灾难。
我生无可恋,死亦无可恋,无论生死,你都要带我离开。”莎丽菲脸庞多了两丝冰凉的泪水。
……
“谁?”一丝冰凉跌落面颊,恍惚打盹的玄杀惊呼而起。
守在他旁边的一条黑影,被他一声惊呼惊扰,闪电般一跃而退,拖着一条长长的白影,飞窜而去。
一丝凉风袭面,玄杀瞬间清醒,方才发觉被拖走的白影,竟然是被剥开一身黑袍的纱丽菲。
“救命啊——”纱丽菲被拖出几十步,方才有了反应,开始扯声呼救。
等玄杀追出一刻,纱丽菲已被那一道黑影闪电般拖入了丛林,消失了踪影。无命,李千户闻声而醒,飞身而起,护着玄杀一起追入了丛林。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刺破了死寂的丛林。
三人飞身而动,快速地接近了惨呼之处,拨开一处密集灌木,一具身躯痛苦的扭曲在落叶之上。
玄杀飞跃一步,抱起了痛苦痉挛的莎丽菲,她黑袍已被撕裂,一对挺拔的珠穆朗玛已被利爪抓成了两堆模糊的血肉,一条圣河也被利爪掏烂,流淌着乌黑的血水。
“对……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们了。”纱丽菲的脸痛苦的扭曲,双手死死地抠入玄杀手臂。
玄杀双目充血,全身颤抖,牙齿咬破了下唇,却无法发出安慰之声,只是默默的凝视那张苍白无血的脸。
“玄大哥,对不起,我不值得你珍惜。我的身体到处都是暴力和穷困留下的痕迹,它们早已摧毁了我的灵魂。
你是我的信仰,拯救我灵魂的信仰,千万不要丢下我。
对……对不起,原谅我……伤害过你。”纱丽菲挣扎着振作片刻,一番忏悔之后,痛苦的抽搐几下,躯体立刻僵硬冰冷。
“出来!”玄杀轻轻放下纱丽菲的尸体,掣出了斩魂剑,冲着丛林深处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叫。
纱丽菲的死,勾起了他心中埋藏的隐痛,她毁了林瓶儿一生,埋下的愧疚也会折磨终生。
他呼叫刚刚结束,一个血糊糊的身影,竟然从躲避的丛林探身出来,怯生生的望着玄杀,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暴怒之下的玄杀,立刻飞身而起,凌空劈出一剑。
剑锋划破死寂,砍入那一具躯壳,崩起了一条血雾,血肉横飞。中剑的血尸被剑气冲击,翻身跌落树丛,地上一滚,带着伤闪电般窜逃而去。
玄杀怒不可遏,追踪着那一个狼狈而逃的血影,疯狂的追了上去。无命交代李青苇善后死者的尸体,自己紧追玄杀而去。
血尸一路穿梭狂逃,暴怒的玄杀紧随不舍。追出几里地,血尸突然伫立不动,缓缓回头,目光怯生生的望着玄杀。
暴怒的玄杀,早已丧失了理智,对着它又是凌空一剑。
扑通!
一声悦耳的落水声,它已跌落身后一条湍急的河流。前面一条潮气扑面的河流,水流清澈湍急,落水的血尸已被旋流卷裹而去,早已没有了踪迹。
夜色幽暗,圣河之水,静静的流淌。
一具雪白的躯体,横卧一张简易的木筏,渐渐远离河岸,随波逐流,飘入了茫茫的夜色深处。
尸体头顶上方点燃了一盏油灯,泛着微漠的光芒,在吞噬一切的茫茫暗夜,替纱丽菲迷失的灵魂指引了方向。
三位幸存者木然伫立河畔,守望着纱丽菲的尸体随波而去。
按照他们听闻的依兰土着的墓葬传说,他们替纱丽菲完成了一个简单而肃穆的河葬,让她的尸体沐浴圣水而去。
几日之间,身边的两位美女巫师烟消云散,玄杀感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他的心已陷入了冰冷严寒。
无命一直默默陪着他,远离了河岸,回到了他们的营地。
经历巨变,他们早已无心睡眠,默默的守在篝火前,默默对着跳动的火焰。
“李千户,这些女巫是何来历,行为好生诡异。
之前那伺女舍身救主,化身血尸后,为何又要残忍弑主?”无命目光转向李千户,他知道他一定有答案。
“因为她对男子动了心,犯了戒,点燃了血尸心中的妒火。
她们本是身心相融,生死相依的巫侣。”提及巫侣,李千户一脸不齿。
“巫侣?”
“纱丽菲平日极奢侈,每夜必用四名巫女环绕陪睡,此次远行,只带了最贴心的一个。
一路走来,她二人都是共用一帐,缠绕而眠,肌体相融。
伺女虽死,依然萦绕不去,一路尾随,自然是舍不下主人。”
“女女相欢,是她一人之好?还是黑袍巫女之同病?”无命深入刺探。
“它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号称乌衣教。势力遍布天下,中土亦有分舵。
一个声势浩大的帮派,一定需要庞大的经费支持,巫术是她们聚敛财物的主要手段。
我戍卫要隘,她们要将势力东扩,自然需要我网开一面。我这次深入异域,她们自然也会派人辅助。
可惜她定力太浅,才失去巫侣几日,便受不住寂寞,惹得妒火烧身。”李千户并不隐瞒,给二位法师交了底。
“你错了,她并非心仪玄杀,而是寻找替身。
她是害怕勾魂鸟,笃信它的叫声可勾人。
侍女死后,勾魂鸟依然萦绕而鸣,她自感危机,想要将劫难转嫁旁人。
她第一个找了法力最浅的我,试探几次,无法侵入。便转移到玄杀师兄身上,试图以身巫惑,掏空玄杀师兄的护体纯阳。
可她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你需要的人是我和玄杀,她只是一个向导。”无命目光逼视李千户,咄咄逼人。
“惑乱军心者,当诛。”李千户一脸凝重,语气阴沉。
“你带她二人,并非向导。侍女祭林,纱丽菲祭河,是用巫术安抚震慑沿途各路邪魅。
她临死之前,似乎已勘破了你的用心。”
“异域用兵,祭祀先行。这是戍边将士远征的规矩,她自然知晓。
只是她以为她是祭祀者,伺女是祭品。没有想到,她自己也是一个祭品。”李千户面容冰冷,语气更冷,冷得令人寒心。
“下一个祭品会是谁?”无命语气陡然犀利。
“只要三人同心,便不会再有祭品。我需要你们办事,你们也要用我换回那两位同门。
我们都是有用之人,有用之人自带护身光环,都不会死。”李千户凝目远方,语带玄机。
“既然我们循河而行,却一路负重徒步,为何不结筏顺流而下?”玄杀走出了伤感,也终结了伤感话题。
“因为这是一条尸河,渡筏而走的都是尸体。”李千户一脸凝重。
“所以我们若结筏飘流,也会成为尸体?”玄杀不以为然。
“二位法师法术高深,却不通巫术。既然深入巫境,便要敬这一方水土,法这一方巫俗。”李千户道出了其中玄机。
结筏漂流不会死,但触犯了本土禁忌,他们便会受到本土巫术诅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