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又是一处山底凿空的大厅,穹庐圆顶,四壁石墙壁立。石壁隔一段便点燃了一盏长明油灯,照出了石壁上恍惚幽暗的壁画。光线虽然朦胧幽暗,壁画的线条却勾勒清晰,一目了然。
这一幅布满了简易木屋的荒野画卷,四只立柱支撑木屋,木屋悬空三尺,四面开窗。显然这种古老建筑迎合了岭南的气候环境,木屋高悬,是为了躲避丛林蛇虫,四面开窗,是为了通风散热。
画面的人物个个脊背佝偻,身影疲惫,面露愁苦之色。显然这是一个流放人群聚居的部落,是一群从文明世界抛弃的罪徒。
“白,你看,我家伺候供奉的先祖。”倾梦目光凝固在一个画面,一个乱发披散,胡须杂乱的中年人,正在给一群围坐的孩子讲解书卷。
就在倾梦一声惊呼,牵扯白血看过去一刻,那名中年罪徒似乎被她的呼叫惊扰,缓缓抬眼注目过来,双目对峙,立刻目瞪口呆,惊愕当场。
“咦,白,我们好像进入了画卷。”倾梦紧张地贴近白血,一脸惊疑。
“别怕,这只是一个幻觉。”白血声安慰一句,伸手紧握了倾梦的芊芊细手,镇定了她的心神。
白血一手牵着倾梦,一手拎着神斧,缓缓走向了一脸惊疑的苏山。围聚的孩童见陌生人闯入,真的目光闪出一丝惊惧,纷纷起身退避,各自离散。
凝视苏山的惊愕的目光,白血竟然隔空看到了映射苏山瞳孔的两个牵手的身影,一个是赤着上身,肩膀前胸斜斜缠了绷带,拎着神斧的自己,另外一个是一袭湿衣贴身的苏倾梦。
“伯父在上,苏门三十九代嫡传子孙苏倾梦拜见伯父。”苏倾梦习惯了对着宗祠画像磕头祭祀,见到真人,立刻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
白血被她扯了一下,只能随着她单膝跪倒,主动拜见:“晚辈白血,拜见苏前辈。”
前辈二字,是涵盖广泛的神称呼。面对长他六七岁的玄杀,可以称呼前辈;面对长他百年的苏山,照样可以以前辈相称。
苏山愣愣地瞪着他们,努力探头前伸,显然他听不到苏倾梦与白血的话,只能恍惚看到他们的身影动作。
彼此相隔百年,相逢只是对接双方的一种幻觉。
既然语言无法隔空交流,白血只能用肢体,表达了他和苏倾梦的来意。右手缓缓抬起,宣示了他手中的一支神斧,属于苏山的开山之斧。
见白血宣示了神斧,苏山立刻一脸惶恐,起身跪地,长伏不起,一双手背贴地,手掌张开,似乎是等待白血赐还他的开山之斧。
白血缓缓将一柄石斧放到了伏地的苏山双手之间,苏山双手缓缓收起,紧紧握住了神斧,冲着白血虔诚的三拜九叩。
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开山石斧。飞斧一劈百年,到了白血手中一刻,已是一柄尘封了百年的古物,一柄饱含沧桑的神器。
逆时追溯百年,将它归还一刻。它已是一柄来自未来,蕴含了未来信息的降神器。
任何一件极普通的东西,一旦被岁月浸润,蕴含了记忆,它便是一种神器。
相隔百年的两个空间,因为彼此陌生,所以彼此神秘。无法理解这一种神秘,便假之于物,奉为神器。
神斧物归原主,三拜九叩后,苏山渐渐模糊,从二人眼前缓缓退隐而去。
迷失壁画的白血,倾梦也脱离而出,双双伫立了寥廓空洞的山中石穴,痴痴地瞪着栩栩如生的壁画。
一道刺目的金光柱,通而下,笼罩了伫立中央的白血与倾梦。
二人身不由己的缓缓抬头,仰望那一柱通光柱。金光直通而上,似乎一道从而降的光芒,破开了巅峰,笼罩了闯入巅峰之内的一对男女。
咿呀——
一声长鸣灌顶,光柱深处出现了一点火红的影子。眨眼间,已清晰可见,幻化成一只展翅滑翔而来的血红色巨鸟。
红鸟?
白血惊疑一刻,一阵劲风扑面,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他逼出了金光柱,逼徒几仗之外,跌坐在凉意袭腚的青石地板。
金光独罩苏倾梦,沐浴其中的倾梦已闭目仰首,双手合拢而上,捧出了一朵十指花,仿佛一个等待恩宠的虔诚教徒。
飞舞的血红巨鸟停止倾梦头顶三尺之上,渐渐虚无淡化。倾梦虔诚而待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段晶莹碧绿,有恍惚虚无渐渐凝聚清晰……
她头顶的金光黯然而收,恍惚的倾梦一声激烈的咳嗽,嘴角淌出了一丝鲜血,身子摇摇欲倒。
白血几个箭步冲上,搂紧了摇摇欲倒的倾梦。疲惫无力的身躯立刻软软的缠上了他,苍白无力的脸泛起一丝甜甜的笑容。
“这就是朱雀?”苏倾梦努力撑起一双苍白纤手,捧了一截断玉。
白血立刻摸出随身断玉,与倾梦手中断玉对接一起,断口相接,衣无缝,形成了一个半圆环。二人默默对峙,一脸疑惑。
一道白光刺目,白血一阵晕眩,空气中多了一只手,捏着一截断玉的手。那一截断玉与白血的断玉另一端缓缓对接,结成了一个大半个衣无缝的圆环。
对接一刻,玄杀破空而出,出现在白血,倾梦的世界。
不对,是白血,倾梦突破了朱雀冢,出现在了外面的世界,出现在一片血红色的火焰边缘。
玄杀,白血一左一右搀扶着虚脱的倾梦,三截断玉结成了一个缺口的圆环。
圆环的缺口闪出一抹淡淡的绿影,呈现出一个虚幻之影。三人目光一起注目无命,等待他出示最后一截断玉,凑成一个完整圆环。
无命双手摊开,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他入门虽早,却一无所樱
“头顶玉蝶,腰悬朱雀,灵力逼人。巾帼不让须眉,好一个少年女法师。”玄杀见苏倾梦脱胎换骨,灵光四射,不禁感慨赞叹。
“既入我门,也要一个尊号。”无命目含嘉许,随声附和。
“白血师弟,你以后叫我蝶梦师姐。从此你我结伴,莫与两个制造冤狱,构陷好饶老恶棍为伍。”蝶梦一脸排斥,并不理会二位师兄,转身扬长而去。
白血僵立原地,一脸尴尬,无所适从。
“去吧,我们分头行动,尸木村汇合。”玄杀重重拍了一下白血肩膀。
白血转身,健步如飞,追上聋梦背影。
岭南瘴戾之地,蛇虫遍地,民风诡异。蝶梦久居蛮荒,熟悉风土人情,有她结伴,白血陡然多了几分自信。
师傅深谋远虑,多年前便在此布局一子。一旦时机成熟,便与深入蛮荒的三位冥捕协同深入,追剿渗蚀中土多年的血木之源。
蝶梦借梦助我,难道也是师傅预设之局?
白血一念及此,立刻收了念头。
师傅乃绝世高人,博学广识,贯通阴阳。高人行事,高深莫测,身为弟子,不应妄加揣测。
“蝶,苏家世代守护这一截断玉,你可知它来历?”白血与蝶梦并肩而行,试探询问。
“请呼我蝶梦师姐。”蝶梦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蝶梦姐姐,苏家世代守护这一截断玉,你可知它来历?”白血立刻换一个称呼,将疑问复述一遍。
“我怎知道?此事你该去问大师……大恶棍。这东西,他也有一截。”蝶梦与白血一样,也是满心疑惑。
“此去云浮山尸木村,有多少路程?”话间,二人已走出火焰花阵,攀上了一道环绕主峰的外围山坡。
“我也没去过,我怎知道?”
“你没去过?”
“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土着传言,尸木村深入蛮荒腹地,比罪徒流放之处凶险十倍。
罪徒流放,已是九死一生。若再深入,只有尸路一条。”倾梦面色陡然凝重。
“既是死路,那我们岂不是去送死?”
“是尸路,不是死路。是尸体的尸,不是死饶死。”
“尸路?”
“是一条尸行之路,只有尸体方可通校
尸路崎岖,车马不通,人迹禁绝。
唯有德高望重之尸者,方可尸行而入。入村七日,卧棺而出,守候尸路出口的族人抬棺归去,安葬入土。”蝶梦言及尸路,多了一丝紧张。
“果然有些诡异,我倒要去见识一下。”白血被她勾起了好奇,竟有些迫不及待。
“我也早有此意,有你陪伴,定是一段精彩旅程。”蝶梦也点燃了一腔热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