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好觉悟,三年便学成下山,有了一身震慑妖邪的本事。”陆文亭一脸崇拜,趁机又拍了一下。
“区区皮毛之术,不堪大用。师傅只是要我巡视一下,若有异常,及时通报,切勿与之交锋。
日上三竿,阳气渐起,随我入村查勘。”玄杀尴尬一笑,转移话题,掩饰了被群邪追逐群殴的窘迫。
陆文亭目光关注荒芜村落,上空笼罩的黑气已黯淡隐退,呈现出一个隐约于荒芜破败之间的熟悉村落。玄杀已踩踏荒芜,大步朝着村落而行,陆文亭犹豫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接近陆家村故地,村口的青石路已被两侧荒草湮灭,村舍院落似乎已被四面蔓延而来的荒芜吞噬。玄杀驻足村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一下心神,拨开荒草,甩开大步直奔沦落荒芜的荒村。
穿越荒芜,眼前豁然开朗。一丝清新扑面,二人慌乱的心陡然安定了下来。
外面远观,已是一片荒芜的村落。里面却村舍整齐,井然有序,青石街道清扫的一尘不染,并无一丝杂物。
风物依旧,却已空无一人。
“昼伏夜出,封闭蛰伏,与世无争。虽已化身一群邪物,却并不为患人间。冤有头,债有主,陆家不愧千年大族,家风严谨,恩怨分明。
如今罪魁祸首远道而归,恩怨了结,他们也该安息了。”玄杀伫立死气沉沉的村落,目光深沉,语气凝重。
“大师,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陆文亭听着话风不对,立刻紧张起来。
玄杀并未回应,面色凝重的走近一处封闭的院落,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院门。木板门吱呀而开,一阵邪风,带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跟随玄杀的陆文亭伸手捂鼻,退缩半步,屏息换气。
“好重的尸气。”玄杀皱了一下眉头,跨步进入乡村院落。
院落打理的干净整齐,三间正屋关门闭户,封闭得严严实实。玄杀几个箭步,接近正屋之门,轻轻推开了禁闭之门。
门户封闭,一片漆黑的房间,立刻被透入的阳光撕裂。
三间正屋,七具尸体,全部安静地横卧土炕之上,捂了厚厚的棉被。
“死去多年,却死而不僵,形同安睡,果然有妖邪。”玄杀查勘了几具死而不僵的尸体,眼神透出深深的忧虑。
“我这七叔一家,平时与我家走动最近,竟然满门遇害,这凶手也太凶残了。”陆文亭一眼便认出了死者,一脸义愤。
“何止他一家,陆氏一门已被灭族,而罪魁祸首便是你。”玄杀转头,目光犀利。
“这......都是她干的?”陆文亭畏畏缩缩。
“陆氏一族,逼得她走投无路,悬梁自尽。她憋了一腔怨气,怎会善罢甘休?世间至毒,莫过于妇人之心,你让她伤心一时,她必让你伤心一世。”玄杀一边回应,一边开始动手勘查死者。
陆文亭无言以对,默然无语。
“伤心人!”玄杀一声惊呼,竟然惊退半步。
“伤心人?”
“不错,还是一个伤心的女人。”玄杀稳定心神,目光聚焦死者坦出的胸口。
陆文亭目光被他牵引,也落在死者胸口,一阵寒气直通脊背。死者胸口竟然有五个血洞,五指抓入的血洞。
“我家娘子性善良,温柔贤德,绝不会做出如此灭绝人性之事。大师,一定是你搞错了,凶手一定另有其人。”陆文亭一脸质疑,振振有词。
“手指纤细修长,确是妇人之手。你若不信,请看。”玄杀轻轻甩脱玄色上衣,露出了洁白的脊背。
后心之处,竟然也有一处五指抓痕,与死者胸口一般无二。
“啊——,原来你也是僵尸?”陆文亭一声惊呼,转身拼命窜逃。
他刚刚窜出门,一只冰凉有力的手已捏住他后颈,将他硬生生拖将回来。陆文亭见逃脱无望,立刻萎靡瘫倒在地。
“拜贵夫人所赐,不过我幸得恩师救助,替我缝心补裂,捡回了一条性命。”玄杀目光深邃,语气苍凉。
“可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凉,并无半点温度。”陆文亭匍匐而起,依然战战兢兢。
“心有伤,血气不足。”玄杀淡淡回应。
“我家娘子死得冤,有怨气。她要报复,伤人嗜血也就罢了,可她为何偏偏要伤人之心。”陆文亭一脸疑惑。
“因为她是一个伤心的女人,所以她成了一个伤心的女人。”玄杀的回应,玄而又玄。
“文亭当年年少无知,惹来这滔大祸。如今祸已至此,纵然将我碎尸万段,也于事无补。
大师,如今之局,可有弥补之法?”陆文亭一脸愧疚,悔恨不已。
“此事甚是诡异,也并非你一人之错。带我去你故居勘查一番,查究一下来龙去脉,也许会找到一些端倪。”玄杀略一沉吟,提议去陆文亭府上。
玄杀将尸体原封不动恢复原位,缓缓退出这一户人家。
外面阳光明媚,清风习习,二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村落并无半点荒废,唯独陆文亭祖宅已荒芜破败。青石高墙已多处坍塌,朱红大门已风雨剥落。
本族首富的威仪早已荡然无存,湮灭在岁月深处。
“家境富足丰盈,妻子貌美贤良,却不知珍惜。年少轻狂,四处来,如今落得家败人亡。
陆兄,可有悔意?”玄杀驻足落寞豪宅门前,回顾陆文亭。
“坐吃山空,难以长久。我不过想撑起家业,却不想江湖险恶,落得一个血本无归。文亭无颜归乡,方才流浪江湖,迟迟不归。
虽如此,祸事因我而起,文亭追悔莫及。”陆文亭一脸凄楚,痛心疾首。
“果真如此?”玄杀目光犀利,直透心机。
“确是如此。”陆文亭被他目光所杀,闪出一丝慌乱。
玄杀并不深究,转身长袖一拂,揭去大门封条,尘封多年的大门缓缓开启。陆宅已是荒草丛生,亭台楼阁湮灭于一片荒芜。
“不愧是陆家首富,好大的一片家业。”玄杀惊叹之余,暗藏机锋。
“祖上几代积累,才攒的这一点薄业。一处乡村宅院,比不得繁华都市,值不得多少银两。”陆文亭越发慌乱。
玄杀踩踏荒草,直奔正屋大堂。房门尘封紧闭,上了两道已褪色的封条。
玄杀轻轻揭去封条,顿了一下,长袖一拂推开房门。推门一刻,身子快速后撤了三步。一股滚滚尘埃自门内蔓延而出,逼得二人不得不退却两丈之外。
尘埃散尽,玄杀快步上前,陆文亭怯怯跟上。
高堂大屋,已被尘埃吞噬。地面浮灰一寸,屋内蛛网盘结,尘埃悬浮。
房门开启,清风透入,卷起了浓浓的尘埃,也吹动了一条飘舞的白绸。白绸悬于高高屋梁,绕出了一个圈,挽了一个死结。
一具白衣飘飘的女尸,悬于空中,随风摇曳。
“大师救我。”陆文亭突然一声惨叫,发足狂奔,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跌落院中荒草。
挣扎爬起,门牙磕掉半颗,满嘴血污。
“不必惶恐,是幻觉。”玄杀回身扯住他,右手轻轻在他眼前拂了一下。
陆文亭稳定心神,却发现只是白绸飘舞,并无悬尸。
玄杀木剑出鞘,凌空一点,那一个白绸死结迎刃而解。一条轻薄白绸缓缓飞舞而下,落在了玄杀掌上。
房间已被尘埃吞噬,唯独这一丝白绸一尘不染,雪白无暇。落手之感,轻柔丝滑,宛如女子温润的肌肤。
“大师,这白绸上怎会有字?”陆文亭目光聚焦,失声惊呼。
那一丝雪白丝绸,竟然隐约飘逸着一行血红色的字符。
玄杀双手轻轻扯展白绸,一行飘忽的血色字符陡然清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这一行字符,字体娟秀规整。唯独那一个心字,并非字符,而是一颗心,一颗血红色的心。
“是刺绣,尊夫人不但贤德,还有一手好女工。”玄杀轻轻摩挲那一行红色丝线绣出的字符,轻声感慨。
那一行刺绣的字符,不但字迹工整。刺绣的工艺也很是用心,一针一线,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睹物思人,陆文亭也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接过白绸,轻轻抚动一行字符。
“哎呦——”陆文亭失声惊呼,仓皇缩手。
抚摸白绸的手指竟然被扎破了一个血洞,指尖生出一粒朱红色的血珠。
“是一支刺绣银针。”玄杀道破玄机,安抚了陆文亭的惊骇。
那一颗血红色的心上,竟然扎了一根亮晶晶的银针。银针针眼穿一条血红色的红线,红线竟然与那一颗心勾连一起。
“好精致的女工,这一行字符,竟然是一根红线一起呵成。这最后一针,留在了这一颗心上。”玄杀目光审视,露出惊异。
“大师,这有何讲究?”
“生死两相隔,阴缘一线牵。她虽走了,但心却未死,只为这一线牵挂。”玄杀目光冰冷,转向陆文亭。
“大师,你想干嘛?”陆文亭仓皇后退。
“帮尊夫人了却心结,斩断这一线牵挂,化解这一场怨劫。”玄杀语气严肃。
“了却心结?”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玄杀幽幽吟哦,逼近陆文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