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琳儿倾向于师父的观点,她师父活了一千多年,看问题肯定比许嘉眉通透,不过许嘉眉未必是错的。
她与许嘉眉论了很久,意犹未尽地告辞:“我要回家了。”想起有些话没说,赶紧说,“听闻师妹与谭以睿师妹生出嫌隙了?”
许嘉眉前两天还和谭以睿嬉戏玩闹呢,当即道:“子虚乌有之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来牙山路上偶然听到两个人议论,讲得有模有样像是真的。”卢琳儿也算见识过不少事的人,提醒修为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的师妹,“你自己注意些,谭以睿师妹或许不难相处,谭氏那群人都不好相与。”
又念起另一件事,同样说了出来:“许师妹可还记得我们在罗安城遇到的周弘颜?她洗脱嫌疑登上山门,现在是我们的同门晚辈。我觉得她不像心胸宽广度量大的,你废她修为毁她丹田,又在罗安城和浊土分别捉住她两次,她必然记恨你。但是,她失去修为重新修行,未必赶得上你我。”
送走卢琳儿,许嘉眉没有思考谭氏宗族和周弘颜会跟自己发生何种矛盾,只略微回忆认识的人们:
白研在她误入月光岭山洞那年晋升炼气十二层,下山历练了,至今未回山;
晏行之回到门派后,被安排去某个小世界,也不在宗门内;
苏洋、沈鸿这些人倒是在宗门,陆晨绯的好搭档梁有鱼跟陆晨绯一样下山去了,在膳堂做事的阮红还在膳堂,流盈姐弟也晋升炼气十二层了,仍未筑基,杨宗甫的师弟王石澈还是从前那样子……
入门好几年了,认识的同门好像不多。
懒于交际的许嘉眉想了一下,将卢琳儿炼成的返神丹和她写的青木界游记放好,拿起在藏经殿得到的道术玉简,闭门埋首研习。
灵修者,道术是根本,阵法和符箓仅是辅助手段。
十一月的门派比试开始了,窦想容和叶秀彻都没有参加,一人一鬼结伴前去妖兽山历练,云八也跟去,留下陆守风照顾田地里的灵草幼苗、移植灵稻的秧苗。凡人种水稻是先育秧后将秧苗移植至水田,修士种灵稻亦然。
陆守风使用驭物术插秧,三亩水田的秧苗插完,他的驭物术有了明显的进步。陶芙帮助陆守风插秧,和陆守风一同观看玄真道宗的弟子登台比试,偶尔拿出留影镜记录比试过程给许嘉眉看。
许嘉眉没有天天蹲在家里,倒是天天前往论道堂,或听师姐师兄师姑师叔们讲课,或与修为境界相差不远的同门讨论道术、阵法、符箓、剑术等话题,时不时受他人之邀登上演武台。
许优香流连丰华城,不知是赚钱还是睡男人,三五天回家一次。
寄生妖熊的芽苗定期回许嘉眉的随身洞府打理灵草和树木的幼苗,其余时间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活得舒服闲适。
仍在论道堂当堂主的春树真君好奇地询问许嘉眉:“你今年怎么不参加比试?”
许嘉眉如实说:“原本是心境有破绽不想参加,后来心境的破绽愈合了,没有了参与比试的兴致。”
春树真君:“怎么没有兴致?入了内门能住到灵气浓度更高的地方,修炼起来更快。”
许嘉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兴致。”可能是跟许和畅戳穿窗户纸之后觉得怅然若失吧。
春树真君不了解许嘉眉的心事,道:“我有意请你指点你的师弟妹和师侄,你愿意做这件事吗?这事可以算在无偿劳动里头,至少做二十五天,一天三百点贡献,你每天得指点两个时辰,需尽职尽责有耐心。”
给的贡献不多,但许嘉眉思忖一会儿,应了下来:“好。”
春树真君笑:“从今天开始做吧。”把许嘉眉领到一座不大的演武台上,“口头指点或出手指点都可以,尽量温和一些,莫暴躁。若是遇到故意捣乱的小家伙,你只管教训。”
这座演武台是专用于指点的,许嘉眉登上去,立刻有一个炼气期小弟子问她:“师姑,我能请教你问题吗?”
许嘉眉:“可以。”
小弟子:“我在学习道术,学了很久也学不会……”
许嘉眉让小弟子试着施展道术,瞧出她思维松散不够专心,便教她如何集中注意力。
小弟子学会她的方法,勉强能用火苗术弄出一颗火星子,多练习几次,火星子变成一簇小火苗,小弟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二个小弟子请教的是剑术,单独一个招式耍得很好,招式与招式却连不起来。
学过剑术的许嘉眉毫不费劲地解决掉这个问题,叮嘱小弟子勤于练习剑术,向第三位请教者解答疑惑。
她阅读面广,不包括道术、剑术、符箓、阵法在内,炼体、武道、妖修、鬼修均有了解,炼丹、炼器、种灵草、养灵兽的基本常识是懂的。十个请教者能有七八个满意,余下两三个不是问的问题不着边际就是故意为难,许嘉眉挑能指点的指点了,不能指点的则告诉对方向何人请教会得到指点,或者教训一顿。
指点他人并非没有贡献之外的好处,许嘉眉的基础知识得到巩固,也了解了一些不曾了解的东西。坏处是不少人向她请教同样的问题,指点三五次不碍事,一次次重复难免厌烦,索性将大家请教的问题编成小册子,有重复请教的问题就把小册子递过去。
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时辰用于指点,三个时辰沉迷藏书楼,两个时辰听课或与同门交流,余下的五个时辰专心修行。如此过了两个多月,许嘉眉来到论道堂,必有一群人叫她师姑或师姐,叫师妹的也有很多,她能记得容貌叫出名字的人同样多了。
今日是新年元月初一,踏入三十岁的许嘉眉得到春树真君给的红包,里面有一张七品幸运符、两颗七品回春丹和五块中品灵石。幸运符能提升佩戴者的运气,具体如何许嘉眉不清楚,长辈给的东西不会有害,挂在身上当装饰便是。
门派也给红包,里面放着三块中品灵石,没有丹药和符箓。
顺便提一下,许嘉眉回到宗门后,得到宗门给的祝贺她修为晋升的礼物,月例多了五十块普通灵石,补气丹多了两颗。即筑基中期每月可领取三块中品灵石,筑基后期领四块,筑基圆满六块,金丹初期有十二块。
符师联盟、阵师联盟不会多给月例,过年红包还是有的。许嘉眉拆开两个红包,得到六块中品灵石和画符、布阵的材料若干,还有买符笔、部分布阵材料打九五折的优惠券。
恰巧云八等人回牙山了,不需要优惠券的许嘉眉将券给他,他把券换成一块中品灵石,她便请大家在膳堂吃了一席丰盛的大餐。
晚上许优香也回来,许嘉眉将月例和红包里的灵石都给她,说道:“新年好。”
许优香眨眨眼:“眉眉新年好!”
许嘉眉道:“我请神器峰师姑炼制的飞行法器已经完成。”拿出一件鱼形法器,“喏,新年礼物。”
许优香看了看法器,不自在地垂下头:“我……我没有给眉眉准备礼物。”
许嘉眉将法器塞给她,说:“法器是回宗门那天去神器峰订的,借个过年的由头送给你罢了,不用你回礼。”
“我该回礼。”许优香道,“眉眉给了我这么多,我没有给眉眉什么,这很不好。眉眉,我想送你礼物,你要什么?”
“唔……”许嘉眉思索了一下,提出要求,“你天天去丰华城,有空就给我带几本有趣的书回来吧,你知道我喜欢看哪方面的书。买书钱你自己出,太贵的书我会补偿你。”
“要我留在家里陪你几天吗?”许优香好些天没陪许嘉眉了。
“随你。”
次日,许嘉眉去论道堂指点师弟师妹和炼气期师侄。她往演武台上站,请教斗法的人一个接一个,她边和他们斗法边指点,一个人指点半刻钟,轮不到的在演武台下听,不乏边听边嗑瓜子的。
过年使人懈怠,没有过年习惯的修士也不例外。
许优香用原形趴在演武台下听八卦,像什么这个男弟子好像喜欢那个女弟子、据说要结为道侣的两个人闹掰了、某真人跟另一个真人有恩怨……她听得津津有味。
两个时辰指点了三十二个人,许嘉眉离开演武台休息,被一个不认识的师兄拦住。这位师兄是个中年人,修为筑基后期,笑得油滑:“师妹可愿与我切磋一回?我仰慕师妹久矣,师妹可别狠心拒绝我。”
他的目光不老实,猥琐地盯许嘉眉的胸。
没有任何一个女性会待见这种人,许嘉眉不介意揍他一回,道:“好,师兄随我来。”将人带到一个空荡荡的演武台,路上知道了他的姓名。
此人叫吕豪,许嘉眉没听过此人姓名,可宗门里的外门弟子很多,许嘉眉认识的不足千分之一。她在演武台站定,与吕豪一同激发演武台的禁制,开始切磋。
“轰隆隆!”
吕豪抢先向许嘉眉扔出三道七品雷符,并拔剑放出一道剑光。
惊雷自天上来,这架势,分明是想杀人或重伤她。许嘉眉瞬发三块冰盾拦住三道雷,冰盾被击碎为万千冰尘,无数碎屑散开,化作风雪,她的身形和气息随之消失了。
剑光劈散风雪落了空,吕豪寻不到许嘉眉,三道七品烈火符甩出。本以为漫天霜雪会被烈火烧个精光,他得到的却是滚烫的蒸气和潮湿的水雾。
许嘉眉踪影全无。
她肯定在演武台上,她躲在哪里了?吕豪持剑,神识在水雾中搜寻。
许嘉眉没有躲,她施展修改过的滴水藏海术,将自己化作一蓬普普通通的霜雪,温度被烈火升高后顺势蒸发化作气态。此时,她飘荡在上空,悄然无声地恢复为能用道术的人形,对吕豪丢下一个近似恶作剧的臭水术。
黏腻恶臭的液体从天而降,吕豪躲闪,却敌不过追来的臭水,被臭水糊在肩膀上。
他没有洁癖,可他厌恶脏污,心中一恼,脚跟着打滑。他摔倒在地上,又一个臭水术砸中了头顶,那难以忍耐的味道比腐烂的老鼠更浓烈恶心百倍,并不是剑修的吕豪恼怒地施展道术,身上冒出火苗,欲烧掉臭水和滑倒自己的油状物。
火焰遇到恶臭液体,更臭的浓烟迅速地冒了出来。
饶是许嘉眉离得远也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吕豪,他被恶臭熏得脸色都绿了。
“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吕豪烧掉身下的滑腻油状物,怒声质问。
“和你斗法呀。”许嘉眉答得轻松,双手掐诀降下水箭。
吕豪怕她的水箭有古怪,连忙竖起一堵土墙。
许嘉眉招来暴雨冲垮他的土墙,每一滴雨水都藏着一缕剑气,道术“银河倒泻”将佩戴护身符的吕豪包围,不到三个呼吸,碎了他的护身符。
暴雨停止,演武台上的水被许嘉眉集中起来化作四个透明的猎豹,猎豹扑向吕豪,把他困在失去形状的清水中,不容他挣脱出去。
一步错,步步错,许嘉眉用出滴水穿石之术破坏吕豪以防御法器激发的金钟罩,吕豪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手和脚无法沾地,和金钟罩一起被水流推着转成风车,放出剑光被水流扔回来,想用道术打破僵局,奈何屡屡失败。
沈鸿来演武台下方观战,看到吕豪在反抗,很是佩服这个师兄,感叹道:“居然敢挑战许师妹,厉害!”
吕豪听不见他说话,努力反抗无果,唯有认命:“我认输!你赢了!”
演武台上的禁制化作一道流光倏然升起,困住吕豪的水被流光消弭于无形,许嘉眉的道术也被流光强行结束。
她略带惋惜地瞧了瞧吕豪的防御法器,若吕豪迟一会儿认输,这件防御法器绝对会被她损坏。他看起来不像有钱的,损坏他的法器,他会心痛后悔的。
吕豪可能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冷冷一哼,跳下演武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