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戏码,上演两次。
两次英雄救美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医生给容颜检查,除了容颜和祁闵,容家的人都在容熙的房间里面。
最后这场容颜恶意将容熙推到游泳池的事故,最终以容熙不小心失足掉入游泳池画上句号。
当然,是在容家的人面前画上了句号,祁闵和容颜,还没有。
容颜房间,祁闵刚刚换上容谦的衣服,就逮着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把容熙推到泳池里面?这么冷的天,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面前你才开心?”
斥责。
每次她闯了祸,他总是以大人的口吻来斥责她,告诉她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对。
就像上司训下属一样。
“我说了,你和她在一起一天,我就会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容颜耸耸肩,先前推容熙下游泳池的愧疚全部被祁闵现在的愤怒所掩盖。
她没有愧疚了,一点都不剩了。
她看着祁闵濒临爆发却又努力地将心中的怒火给压下去,她浅笑一声。
“祁闵,你下地狱吧。”
对上她含笑的眼,祁闵的身子一颤。
——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放下?
——你下地狱吧。
警局里面,当祁闵被容颜控告谋杀祁恒的时候,他问她到底怎样,她的怨愤才能消失。
容颜说,祁闵你下地狱吧!
所以,在容颜说出祁恒的死与祁闵无关之后,她选择在家里把她交付给他,让他清楚地知道虽然她和祁恒结婚将近两年,但什么都没发生。
她说,不是发生不了,是智商停留在七岁的祁恒,根本没办法做那样的事。
而他,睡了他弟弟的女人。
现在,容颜不可能看着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祁闵还能和容熙欢天喜地地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已经在地狱里面了,这还不够?”祁闵沉声对容颜说道,“祁恒死了,不止你一个人难过。他是我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承受这一切!但最后的最后,是他自己的选择!容颜,你心里清楚。”
“祁S记又想用那套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了,反正我是不能看着你和容熙结婚的。你选吧,我留在容家彻底毁了你和容熙在一起的可能,或者把我送回宁城息事宁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容颜看到祁闵脸上紧绷着的神情全数崩盘。
他问容颜:“是不是这样,你才会开心?”
“对。”她仰头,“看着祁S记痛彻心扉,我才会开心。”
祁闵沉吟片刻,道:“如你所愿。”
很久很久以后,容颜再想起那天祁闵在她房间里面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他到底妥协了什么。
但是容颜记得的是,那天下午,容家经历了一次惊天动地。
祁闵告知容天烨他要和容颜解除婚约,容天烨气得把茶几上的一套茶具给扫到地上,扬言从此以后和祁家老死不相往来。更说,容颜是你们祁家的人,把她一起带走!
第二天,容家在报纸上发了申明,彻底和容颜断绝了关系,以后容颜做的任何事情,都和容家没有半点关系。
回程,客机头等舱。
容颜把炒作了两天的报纸给塞进了储物袋里面,眼不见为净。
戴上眼罩和耳机,容颜的世界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宁城,容颜一身轻的下了飞机。
她的行李还在韩为止的车上,估计那人早就给她丢了,里面不过几件衣服和……
不要也罢。
宁城的空气比四九城里的干净多了,再加上热烈的阳光,她觉得,她可能还是喜欢宁城。
以后,不会再踏进四九城一步了。
“祁S记,咱们就此作别吧!”容颜转身,看着一路随行的祁闵。
他说如她所愿,于是他单方面地宣布和容熙解除婚约,然后送她回来宁城,一切都按照她的剧本来走。
然后,她不要祁闵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容颜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祁闵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面,看着面前妖娆妩媚的女人,她可能是开心的,虽然笑意仍然达不到眼底。
“把祁恒的骨灰给我。”祁闵淡声说道,“他必须安葬在祁家祖坟里面。”
“为什么?当初是你们不要祁恒的,现在反而要把他葬在祁家祖坟。你们祁家的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因为祁恒成了傻子,祁家便将他放在芹川,让两个年迈的夫妇照顾他。
现在反而要骨灰了?
“你想就此作别,就把骨灰给我。”言下之意,如果容颜把霸占着祁恒的骨灰,那么他们之间永远没完。
“在海里,你自己去捞吧!”容颜挥挥手,停在等待处的出租车开来,在祁闵的错愕之中,容颜上了车,离开机场。
……
“夜归人”,歌舞升平。
消失几天的容老板今儿一身火红的裙子出现在她的场子里面,酒水半价,老板只说心情好。
觥筹交错之后,容颜端着酒杯回了包间,比起外面的靡靡之音,包间里面舒缓的音乐显得格格不入。
“你都喝了多少了?”舒心前头被叫来,说还没有给她拜年。
结果人舒心来了,容颜却在外面和客人喝了酒,半醉着回来。
“不多不多,就一点点!”容颜拿着酒瓶,给杯子里面倒酒,“难得开心嘛,就不能多喝一点就?”
“你高兴喝酒,难过也喝酒,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舒心抢过容颜手中的酒瓶,“少喝点,虽然你是会所老板,但你也不必这么拼命,反正有人给你当后台。”
凭着祁闵这个后台,这几年来,容颜看谁不顺眼,把在夜归人听来的料,给舒心曝光,有几次有人查到这条线,但因为有了祁闵的袒护,愣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连她舒心也顺带被保护了起来。
那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把后台,给拆了。”从此以后,她孤身一人。
“嗯?”
“我给祁恒报仇了呀!”
……
“你怎么回来了?”楚临渊推开酒窖包间的门,看到桌子上已经放着一个空了的瓶子,82年的拉菲,奢侈。
祁闵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喝闷酒伤胃。”楚临渊走过去,把祁闵手中的酒瓶给拿了下来,倒是自己拿了一个酒杯,倒上。
看起来情绪也不太高的样子。
为情所困。
男人这一辈子,无非为两件事情烦恼。
钱和女人。
钱,他们大把大把地有,那么只剩下女人了。
“容颜又给你惹什么麻烦了?”楚临渊问道,能让祁闵这么魂不守舍的,楚临渊能想到的,只有容颜。
“她……她把祁恒的骨灰撒到海里去了。”生前祁闵没能让祁恒住进祁家,死后,他怎么也得让祁恒的骨灰安葬在祁家的祖坟里面。
“不是挺好的?节约土地资源,环保公益。”
“你滚!”
“刚刚叫我来,现在又叫我滚,祁闵你好样的。”话虽这么说,但楚临渊没有真的滚。
“少喝点,喝醉了我才不送你回去。”
“我和容熙解除婚约了。”
“你们什么时候有过婚约?”楚临渊一脸诧异地看着祁闵,“所以,容颜知道之后,闹你了?”
一看祁闵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容颜闹她了,每次容颜闹完,他都这样。
“嗯。”
“活该。”
祁闵:“……”
楚临渊作为当时插手容颜祁闵祁恒之间的重要任人物,逼着容颜说出祁闵不是杀祁恒的凶手,不然祁闵这时候应该在岛上的监狱里面度过下半生,而容颜也会被祁闵的父母以各种手段整到永不翻身。
现在这个局面,在楚临渊看来是最好的。
但他哪里知道,祁闵和容颜的姐姐有过婚约。
有过。
这个词很重要。
所以现在是没有了。
思来想去,应该是容颜从中作梗,所以祁闵最终和容熙的婚约作废。
“临渊,”祁闵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暗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显示着诱-人的光泽,“其实祁恒他,没有傻。”
“嗯?”
……
“舒心,其实祁恒不傻,一点都不傻。”容颜晃动着水晶酒杯当中褐色的液体。
比拉菲浓度更高的伏特加。
她今天晚上喝了好几杯。
舒心看着容颜,以为她是喝醉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还记得两年多前的那场婚礼,容颜和祁恒的。
所有人都说,千娇百媚的容老板嫁给一个傻子,那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是那场婚礼声势浩大,婚礼上宴请了几乎宁城所有的权贵。
那个与容颜同年的男人,穿着合身的白色西装,却和小花童玩着花篮里面的花瓣,盛世婚礼成为笑柄。
容颜悉心地告诉祁恒,等完成婚礼才能和小花童一起去玩,他显得很不高兴,别扭地和容颜完成了仪式,抢了容颜的捧花去玩。
这样的祁恒,容颜说他不傻?
“容颜,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舒心坐在容颜的身边,把她手中的水晶杯拿走。
“我没喝多,舒心,真的。”容颜低声道,“祁恒真的没有傻,他只是……心里难受。”
“什么意思?”
……
“祁恒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一般天才心里都会有些问题。”楚临渊并不意外,当年听闻少年祁恒有多厉害,小小年纪就参加高中组的奥数竞赛,高中时被四九城里好几所大学争相抢夺,中科院的教授也屡次上门希望他能进中科院。
年幼成才,前途一片光明。
却在祁恒十八岁那天晚上,戛然而止。
据容家门卫说,是容颜撺掇祁恒上了车,后来车子在环山路翻车,祁恒脑部重伤,醒来之后,连简单的算术都不会做。
少年天才沦为连简单的算术都不会做的傻子,荣誉和崇拜转瞬即逝。
容家的人把错都归咎在容颜身上。
那时候,包括祁闵在内的祁家的人,都不知道祁恒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已经严重到了要自杀的地步。
“爸妈把祁恒逼得太紧,让小小年纪的他做我看了都觉得麻烦的数学题,可是在他做出那些题目的时候,我能从他眼中看到喜悦,我以为,他喜欢。”祁闵想到小祁恒在一道又一道数学题目被解决之后的欣喜眼神,他以为他那是成功之后的自豪喜悦。
“家里书房里面摆着他从读书以来的所有证书和奖杯,逢年过节,父母就会和亲戚朋友炫耀一番,祁家出了一个小天才,以后回到中科院当院士,还会成为数学家,这可比当官要体面多了。”
“临渊,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祁闵问楚临渊。
楚临渊看着祁闵,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懂这个和自己多年朋友的男人。
他在想什么?
“我想,爸妈终于把对我的关注转移到了祁恒身上。”
……
“你知道祁家的祖籍在芹川吗?是在祁闵的父亲升官到宁城,再到四九城,他们一家才搬迁过去。”容颜像是在对舒心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四九城里,不是看你钱有多少,而是看你官有多高。”
容颜出生在四九城里,深知那其中的道道。
“祁人杰再怎么样,也爬不上去,只能寄希望于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祁闵,一个祁恒。祁闵一路按照他父亲的安排,赌什么高中,大学,甚至去什么地方工作,都是他一手安排。直到他发现,祁恒的天赋异禀,祁恒连连获奖,给祁人杰赢来不少关注。”
“他把对祁闵的培养放在祁恒身上,想要让他成为中科院院士,以后的数学家。我十六岁生日那年,祁家在我父亲的邀请名单上,我在宴会上见到了祁闵,也见到了祁恒。”
容颜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哥哥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触,哪怕他跳下泳池救了他,他们两个也没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然后她看到祁恒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抽烟,被撞破的紧张和尴尬,祁恒让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祁恒来找她,她就带他去一些她常去的娱乐场所,密室逃脱啊,游戏房啊……那是一个祁恒没有见过的世界,直到那时候,祁恒似乎才感觉到这个世界原来很美好。
作为交换,祁恒会告诉容颜一些祁闵的消息,比如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书什么书,办公室有没有人喜欢他……
……
“那年祁恒十八岁,他提前完成了清华本科学业,中科院的教授让他过去跟着他们一起做研究。”祁闵继续同楚临渊说,有些事似乎要说出来,才能得到缓解。
“十八岁的祁恒,第一次拒绝了父亲的要求,他不想进中科院,不想当数学家,他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我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祁恒是个这么有主见的孩子,但父亲没有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要么进中科院,要么滚出祁家。
“然后,祁恒就走了,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接到警方的电话,去医院的时候,祁恒正在手术室里面抢救。听警方说,祁恒可能没有系安全带,又或者在翻车的时候解开了安全带,用整个身子护着副驾上的人。容颜只受了皮外伤,而祁恒……重度脑损伤。”
楚临渊对七年前那件事了解不多,那时候他因为萧疏离开两年,还未从那当中缓过来。
七年后听祁闵再度说起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开车的人是祁恒,主要责任在他,他甚至连驾照都没有!而容颜应该算这个事故当中的受害者。
然而,祁恒的父母不能原谅容颜,知道在过去的两年当中,都是容颜“怂恿”祁恒做各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才导致了祁恒的悲剧,非要容家给一个交代。
而后,容颜被容天烨赶出容家,算是对祁家的一个交代。
祁家失去一个儿子,他们容家也失去了一个女儿。
……
“在我和祁恒出车祸的前一天,我和朋友在酒吧遇到了祁闵和他的朋友,都是那个圈子里面的,基本上都认识,两个包间变成一个包间,我朋友给祁闵灌酒,他喝了很多。”
容颜想起那几天,至今觉得胆战心惊。
“他们都走了,留下我和被灌醉的祁闵。我把他送到酒店的房间,他吐得厉害,我给他脱了衣服丢在床上,我身上也弄脏了不少,也去洗了个澡。第二天早上,他就以为把我睡了,他说会对我负责任,我本来就想和他在一起,既然他那么说了,我就顺着他的意思。
“那天早上回家之后,下午祁恒就来找我,我看得出他很不开心,情绪很激动,我开着我哥的车出了家门。带他去了游戏机房,他平时也喜欢这样发泄。等他情绪平复下来,我想送他回家,他说他要开车。
“他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子开向郊区,他对我说‘容颜,你跟我走吧,我不想留在四九城,我们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最简单的生活’。”
灯光下,舒心看到容颜哭了,眼泪刷刷刷地掉下来,肩膀微微地颤动。
“舒心,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七年前我就跟着祁恒走了。”
但是她没有,她生气地让祁恒停车,她说她喜欢的人是祁闵,难道祁恒不知道吗?
祁恒不听,非要带着容颜一起走,天涯海角,就是不要留在四九城里!
容颜慌了,觉得那一刻的祁恒不是她认识的翩翩公子祁恒,她想给祁闵打电话,祁恒过来抢。
车子是在那一刻打滑的,手机飞离容颜的手,掉下了浅坡。
车子往浅坡倒去,容颜尖叫,祁恒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全身扑到容颜身上。
“祁恒。”容颜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
“车祸之后,祁家和容家的关系很糟糕,我那时候被下放到宁城来。一个月后,容颜来找我,说她怀孕了。”
容颜十六岁的时候,她和祁恒的故事开始。
十八岁,她被赶出容家,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去找祁闵。
二十一岁,她和祁闵在乌斯藏,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度过一年。
二十二岁,她嫁给祁恒。
二十五岁,她成了寡妇。
“临渊,我和容颜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