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走进乔虞临时居住的公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没有对她住的地方发表意见，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乔虞端着一杯温水从厨房里面走出来，递给萧乾，“抱歉，我这里没有咖啡，白开水也可以吧？”
就算是不可以，乔虞也端出来了，萧乾没办法觉。
他接过杯子，而后顺势放在了茶几上。
“你还缺多少钱？”萧乾直入主题，没有拐弯抹角，更没有问乔虞到底是为什么要和贺铭生离婚。
一切不问缘由的帮助无非就是信任。
“萧乾，这件事你帮不上忙的，我自己会解决。”乔虞摇摇头，坐在沙发上，她这个样子应该算是放弃了，放弃和贺铭生离婚，反正现在的她又凑不出那么多钱来。
萧乾刚要开口，只听着乔虞又说了下去。
“我以前并不知道贺铭生父亲是摩洛哥的外交大臣，后来他替了他父亲的职位成为了新一届的外交大臣。婚前我和他签过一份协议，当时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有仔细看，后来发现漏洞很大，我本来以为会和他天长地久。”谁知道那一切不过是乔虞的误以为，“你知道我父亲出事之后，我把身边所有的钱财都拿去还债了。包括当时贺铭生给我的嫁妆。”
就算是三年前的乔家，要是能一下子还清贺铭生给的嫁妆，也基本上是宣布破产的节奏。
所以，这是一个无法填补的巨动，现在乔虞基本上处于放弃状态。
“还缺多少。”萧乾听完乔虞的话，只追问乔虞到底还缺多少钱。
“折合成欧元，还差五亿。”乔虞说出一个让她感到很绝望的数字。
萧乾听到后，脑子里面很快计算出如果需要五个亿他需要作出怎样的代价作出怎样的牺牲。
“萧乾，我和贺铭生的事情我自行处理，他不会把我逼上绝路……”
“给我两天时间，我凑够五亿给你。”萧乾用他低沉而又沉稳的声音说道。
他说出“五亿”的时候，感觉像是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他可知道五亿欧元换成人民币，四十亿！
“你最近不是在忙着将SQ集团的总部迁回宁城？你集团的那些董事不是省油的灯，你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怎么一下子拿出五亿欧元来？萧乾，你不用我几乎赔上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乔虞知道，萧乾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荣归故里，让当初那些嘲笑萧家的人臣服在他的脚下。
如果萧乾把钱给了她让她和贺铭生离婚，那么萧乾拿什么全身而退？
萧乾把手放在乔虞的肩膀上，用力的握了一下，眼神紧紧地落在乔虞的身上。
“乔虞，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以后不管出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之前你们乔家出事，你没让我帮忙。现在你想离婚，既然我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萧乾目光深沉，全是关心。
可是乔虞知道，他眼中除了关心，也就只剩下关心了。
“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喜欢我的。”乔虞浅笑一声，半开玩笑道。
萧乾像是怕乔虞误会，一下子就松开了乔虞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萧乾这样的动作让乔虞的心头一颤，可到底，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爱过，所以萧乾的这个动作让乔虞心头有说不出来的失落，她也希望在她爱时，萧乾全心投入过他们的感情。
但那些不过是她的希望。
萧乾的确对她很好，好到让她觉得能一直当一个公主。
但是在她逃婚后又回去，在萧乾本应该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却对她以礼相待。
她是见过萧乾对许沫生气的模样的，那时候才知道萧乾原来也有生气的时候啊。
所以，乔虞在见过了萧乾恋爱的模样的之后，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被喜欢过。
“放心吧，和你的那段感情我已经放下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死缠烂打。”乔虞轻松地说道，以便让萧乾放心。
“我知道。”萧乾为刚才的行为懊悔，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他知道乔虞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更不会缠着他求复合。
乔虞很洒脱，说爱就爱，说放下就放下。
“乔虞，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乔虞听着萧乾的话，眼神似乎有些恍然，半响之后，才说道：“他也这么和我说过。”
希望她能够幸福，然而他带给她的，却是致命的伤害。
……
“许小姐，你这个房子这么急着买，还要全款，对方只能给你两百四十万的价。”房产中介颇为惋惜地说道，毕竟许沫这套房子处在市中心，地段极佳，可无奈她急着出手，买家犹豫不决，许沫只能减价。
“好，我今天下午要拿到钱，手续我让助理去办。”许沫很快就敲定了这份合同。
三年前她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个借钱，在寸土寸金的宁城，房价一年比一年涨得厉害，如果不是为了记者用钱，许沫根本舍不得卖掉自己拥有的第一套房子。
因为与生俱来的安全感缺失，让她那时候迫切地想要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总觉得只有房产证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一切才算是定局。
然，现在她必须马上把房子卖掉。
公司账面上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在已经给了那几个人五百万之后，她还有五百万要给。
她私人账户上的钱全部都拿了出来，东平西凑，卖房子卖车子，最后还差将近一百万。
她还能卖什么？
她一直一无所有，现在更是举步维艰，到底去哪里凑那一百万？
许沫从房产中介出来，她是在那边等着买家把钱送过来才离开的。
她站在青天白日的马路上，感受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可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当初她对楚临渊说，为了当初萧乾照顾她的那一个月，她几乎赔上了她的一生。
可如果问她，你后悔吗？后悔你为萧乾做的那些事情几乎毁了你整个人生？你明知道万劫不复，你还会去做吗？
许沫的回答是——会。
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因为爱。
爱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她想要为萧乾做什么，全凭她开心。只要是她觉得值得的，就算是万劫不复，那又怎样？
她对萧乾的感情，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
她希望他，永远如天上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为了能让他一如既往的灿烂，她愿意做太阳的守护神。
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机按时响了起来，这几天准时打过来，就是为了提醒她。
她根本忍受不了每天催命一般的电话，终于，在这一刻她爆发了出来，冲着电话那头吼着：“我手上只有四百万，你们爱要不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们丢到河里也不给你们！你们爱曝光就曝光，他萧乾的事情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们都他妈有病吧！”
她歇斯底里，情绪失控，站在路边的她像个女疯子一样，路人用歧义的眼神看着她，绕开她远远地走过。
许沫知道，她现在就像个被折磨疯的女人。
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因为许沫的失控而有半点的怜惜，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现在就把萧乾是沈山南的私生子这件事发给记者，应该能卖不少钱。”
能够威胁到许沫的，从来都不是她自己的事情，而是萧乾。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萧乾不是萧霁月的亲生儿子，而是沈山南和林清欢的。
萧乾一直极力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如果被他们公开在媒体前，许沫不知道萧乾将会面临怎样的打击。
所以，在许沫力所能及的时候，她想要阻止那样的事情发生。
“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会把剩下的一百万凑够给你们。你们等着！”发泄之后，许沫很快冷静下来，她根本没办法看到萧乾完美的人设因为这件事而崩塌。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想要重返宁城，想要让当初对萧家冷嘲热讽的人臣服在在他的脚边，不能因为他是私生子这件事灰飞烟灭。
因为她知道，背负着“私生子”这三个字将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那我就再等你两天，如果两天后我没有见到剩下的五百万，我想会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买这条消息。”
电话被挂断，许沫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力气一样，也不管在大庭广众之下，跌坐在地上。
……
席兆和从手术室里面出来，就看到许沫双手掩面坐在手术室外面。
他走过去，拍了拍许沫的肩膀，才唤回了许沫的思绪。
她恍然间抬头，看到席兆和面带担心，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来找席兆和，但除了他，许沫不知道还能找谁，才不会问她借一百万用在何处。
她只想息事宁人。
“还没吃饭？”席兆和看许沫的脸色不太好，问道，“我也没吃，我让助理多送一份饭到办公室，和我一起吃。”
许沫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只是顺从地起来，跟着席兆和往办公室里面走去。
办公室里面的温度比外面暖和太多，但是许沫的身子花了许久才暖和过来。
面前是精致的菜色，然而许沫却没有半点胃口。
席兆和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许沫面前，“出什么事了？”
她这个样子，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可能这么失魂落魄。
许沫双手捧着温水，看着席兆和镜片下那双温和的眼神。
她不记得谁和她说过，如果她和席兆和在一起的话，将会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他会给她他全部的爱喝关心。
但许沫说，那样席兆和不公平，她没办法心里装着另一个人而和席兆和在一起，她不想骗席兆和，也不想骗自己。
“你能不能，借我一百万。”许沫终于开了口，再难以启齿，都开了口，“等我有钱了就马上还给你。求你不要问我拿这些钱做什么用，拜托你真的不要问我。”
席兆和看着许沫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只是重复着不要问她借钱到底是用在什么地方。
他记得和许沫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能够让她这般六神无主的，大概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想到这儿，席兆和忽然间想告诉许沫，他手边没有钱。
然，席兆和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把钱包拿了出来，抽出了一张卡，放在桌子上，推到许沫面前。
“这里面有两百万，你要是还不够，我再给你凑。”他没有问任何的缘由，就这么把卡推到了许沫面前。
许沫此刻的眼中只有放在桌上的那张卡，所以并未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席兆和眼底闪过的阴沉。
原来，对有些人来说，陪伴并不是最长情的告白。
对席兆和来说，陪伴不过是许沫不接受他，他用来自我麻醉的借口。
原以为时间可以冲散萧乾在许沫心中的地位，殊不知，时间只会让“萧乾”这两个字更加深刻地刻印在许沫的心中。
“谢谢你。”许沫收下卡，准备离开。
“密码都不想知道，这么急着走？”席兆和语调轻松，不知道是在笑许沫，还是在笑自己。
许沫这才想起来，她都还没向席兆和要密码，不然就算是拿到了卡，没有密码她怎么取钱？
她看着席兆和，等着他说出密码。
然，坐在椅子上，还穿着手术服的男人，并未开口说密码，而是说道：“坐下来，把饭吃了，我就告诉你密码。”
他知道许沫肯定到现在都还顾不上吃一顿饭，看她消瘦的身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肉。
“兆和，我赶时间。”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赶什么时间，赶着银行关门前去把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上？赶着尽快把钱给那几个人，好把萧乾的把柄换出来？
“再急，也要吃饭。”席兆和拿起筷子，递给许沫。
他执意如此，如果许沫不吃，他好像就不会给她密码一样。
于是，许沫就只能坐下来，如同嚼蜡一般地吃着精美的饭菜。
“许沫，你知不知当你一遇上萧乾的事情的时候，整个人就会特别地惊慌失措，没有原则，没办法和你讲半点道理。”席兆和一边吃饭，一边对许沫说道，好像只是在讲一件特别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
然，从许沫见到席兆和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和他说过萧乾的事情，他却猜到了她担心的事情。
那种被看穿看透的感觉，让许沫顿觉无地自容。
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来找一个对她有感觉的男人借钱，任凭是哪个男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何况，像席兆和这样有钱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那绝对有被羞辱的感觉。
许沫沉默，本来就如同嚼蜡的她，现在更是觉得那些饭菜难以下咽。
半响，她能说出来的话，不过三个字——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许沫不知道还能和席兆和说什么，枉费了他的一片真心，浪费了他四年的光阴。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就像许沫一厢情愿地去帮萧乾，而他一厢情愿地帮许沫。
因为，被喜欢的那一个总是有恃无恐，被喜欢的那一个，从来都没有错。
“钱我会很快还给你的，真的。”
“许沫，我在意的并不是钱，这两百万就算是给你，也没有任何关系。”席兆和放下筷子，神情低沉，“我就想问问你，你为萧乾做的这些事情，他知道吗？你可以一厢情愿地为他做这些事情，他知道了之后会领情？许沫，凡是都有个度。”
他在劝许沫，也在劝自己。
凡是都有个度，对一个人的喜欢，太过太满，就会完全丧失自己，在这段感情中不会占到任何的好处。
“道理我都懂，你不用劝我。”许沫回席兆和，“你就当这是我为萧乾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他那时候照顾了我一个月，我应该还他的恩情的。”
从来都是这个理由，掩盖了她其实还爱着萧乾这个借口，这简直就是许沫撒下的弥天大谎。
席兆和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从桌上扯了一张便签下来，将密码写了下来。
“密码。”他僵硬着嗓音将便签放在许沫面前，“我会和银行打电话，你过去可以直接拿钱。”
说完，席兆和从椅子上起来，抓起放在桌上的烟，走到窗口，有些粗暴地把烟点燃。
许沫看着席兆和阴沉的背影，只是看着，她知道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没用，何况，有些话，根本没办法从她嘴里说出来。
沉默半响，许沫从椅子上起来，对着席兆和的背影说道：“谢谢你。”
席兆和并未回应许沫，只是站在那里抽烟。
等了几秒钟，许沫才从席兆和的办公室里面出去。
许沫走了之后，席兆和一直站在窗前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他以前只有在压力极大的时候才会抽一支烟来缓解情绪，然而现在，他只是单纯地觉得烦闷，心头的郁结没办法纾解，只能抽烟。
他不是不知道许沫对萧乾的感情有多深，当年为了生一个孩子，差点连命都不要！
后来呢，孩子没了，她也再没有办法当母亲，她更是为了这件事一蹶不振很长时间。
如果只是为了她口中的那一个月，那么席兆和觉得许沫做的那些事情早就还清了那一个月的恩情。
他知道她心中缺乏安全感，缺乏爱，而萧乾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她心中的那份却是，导致她这么多年都想着他。
但席兆和特别想问许沫，她到底是爱萧乾，还只是因为要还恩情，又或者，许沫爱着的，不过是这么多年爱着萧乾的她？
可到底，席兆和一个问题都没能问着许沫。
半个小时后，银行打电话过来说许沫拿着他的卡去取钱了，取了一百万，没有多拿一分，也没有少取一分。
席兆和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许沫才能真的将萧乾从心中赶走？
又或者，他有生之年里面，没办法看到这样的画面出现？
可他觉得，是时候让这一段三角感情画上一个句号，不管最后的结局是怎样，不管最后谁和许沫在一起，总该有一个定论。
然而之后席兆和才知道，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三角恋。
从头至尾，只有萧乾和许沫两个人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