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沫在医院里面住了很长时间,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关于萧疏和楚临渊的,楚临渊和岑姗的,祁闵和容颜的……
她就一个人住在医院里面,好像和外面那些纷争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时间很长,她很空。
大多数有空的时间里面她会看一些育儿的书籍,听高雅音乐,给孩子做胎教。
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这个孩子留不得,可她固执地想要留下它。
不是因为萧乾,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这个孩子,然后把全部的爱倾注到它的身上,让它感受到她曾经没有感受过的爱。
直到那一天,乔虞来找她。
那次在巴黎,许沫听到乔虞的声音,就在想,能够和萧乾结婚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现在,她看到了。
乔虞很漂亮,从内而外散发的是一种叫做自信的气质,她所到之处,感觉所有的生物都应该低下头颅表示尊重。
她就像一个金光闪闪的女王。
许沫再审视自己,感觉就像站在女王身边的侍女。
高下立现。
“许沫,我是乔虞。”乔虞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堪堪和许沫介绍自己,“萧乾的未婚妻。”
许沫坐在*上,穿着医院淡蓝色的病号服,长发垂在背后,脸上未施粉黛。与乔虞的精致打扮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乔小姐,你好。”当萧乾的未婚妻都找上门的时候,许沫当然是知道她和萧乾在法国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单单是那次在巴黎的通话,就让许沫感觉到她和乔虞的差距。
这次,更让她觉得捉襟见肘。
可她不想输得那么彻底,至少,不要太丢脸。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我和萧乾要结婚了,所以……”过去的事情应该做一个了断,既然萧乾没有狠下心来做个了断,那么她这个未婚妻,为了确保婚后生活的和谐,理应主动出击。
“乔小姐多虑了,我和萧乾……”许沫顿了一下,想要解释,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不用担心以后我会破坏你们的婚姻。”
乔虞听着许沫的话,半响没有开口,目光只是落在她的肚子上。
那眼神似乎在说:孩子都有了,需要怎么证明你们没有关系?
许沫顺着乔虞的目光,而后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先前她坚持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是为此她失去了性命,都在所不惜。
但是很多人劝她,楚临渊,席兆和,许竹筠……为了她的生命考虑,也必须得拿掉这个孩子。
可她固执己见。
“这个孩子,马上就要做手术拿掉。我不可能为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赔上我自己的性命。乔虞,我没有想象中地爱萧乾,也没有非要拆散你们的理由,更不会做一个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我和萧乾在巴黎的时候,那时候你们没有订婚。”所以,不管是萧乾还是她,不存在*,不存在勾-引。
她的话,似乎让乔虞哑口无言,可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竟然也有被许沫说到无言的时候?
只听着乔虞说道:“打扰了。”
她像是很后悔来了这里一样,依照她乔虞的性格,根本是不会主动上门找和未婚夫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的人。
但是她来了,像现实中很多女人一样,来找了许沫。
酝酿了许久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最后被许沫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就是想来看看,能让萧乾念念不忘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着乔虞的话,许沫的目光有那么几秒钟的迟钝。
她说……念念不忘?
萧乾对她念念不忘?
怎么可能。
但她还能问什么,问了之后又能怎么样?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面去了,不在过多询问。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许沫坐在病*上,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一样。
长久的静坐让她忘记了时间。
席兆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许沫无神地做着,他记录完数据之后,就先让护士出去,他坐在许沫的*边。
“刚才那个……”席兆和开口问道,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了许沫并不是楚临渊的*,而她的孩子是另一个男人的。许沫和楚临渊只是朋友的关系。
但不管怎样,都掩饰不了许沫怀孕这个事实。
“恩,他的未婚妻。”许沫住在医院这么长时间,虽然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一些风言风语,但是背地里面那些话,说的多难听,她不是没有听到过。
就刚住院那一天,她就听到值班护士在讨论她的事情,但是后来,许沫就没有在医院看到过那两个护士。
席兆和冷淡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情绪,深邃的眸子在镜片之下像是隔着一层触不到的情绪。
“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样的女人能配的上他?”许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现在的他,玉树临风,*倜傥,是让人高攀不起的人物。大概,也只有乔虞那样的女人能够配得上他。”
“许沫,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配不配得上这种说法,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你不能一开始,就给自己贴上了标签。”席兆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许沫,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孤单的女人产生同情,后来,那种同情发展成了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席兆和有些畏惧这样的情感,可是,他却在一点一点地靠近许沫。
许沫摇摇头,表示并不赞同席兆和的说法。
“你不明白,我从生下来开始就被冠上了‘私生女’的标签,如果不是因为萧疏的关系,我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那样的人。而他,也不应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怕假如我和他在一起,别人就会在背地里面说,萧乾的女人是一个私生女。他不该承受那些。”
大概,席兆和永远都不会明白许沫的想法,不明白她的自卑到底是从何而来。
因为不明白,所以他没办法走进许沫的心中,没办法取代萧乾在她心中的地位。
“你好好休息,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保持放松的心情。”席兆和只能这样和许沫说。
是哦,要做手术了。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挣扎之后,许沫终于还是决定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
经历了和萧疏的决裂,又重归于好。
看过了萧疏和楚临渊的分开和重新在一起。
而她的孩子,还是没有能够留住。
她听楚临渊说,萧疏也怀孕了。
看来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面,错过太多的事情了。
……
她错过的,又何止是那几件事情。
她听秦雁回说,楚临渊的爷爷去世。
葬礼安排在她手术前两天,虽然许沫和楚临渊爷爷的关系没见的多好,但她和楚临渊是朋友,他爷爷去世,许沫怎么都应该去一趟。
她当然也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场葬礼,让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如果再给许沫一次机会的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葬礼现场。
车子只能停在楚宅外面,她下车,准备步行往里面走。
手机响了起来,这些天她一直将手机关机,也就是今天才开了机。
接了电话,莫瀚文吵吵闹闹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
“你可真你自己长脸,人家楚临渊的爷爷去世了,你上赶着去出殡,人家有给你安排位子吗?”
前段时间因为绑架的事情,楚临渊不断给莫瀚文施压,导致他最终没办法让许沫回去上班,莫瀚文不能把气出在楚临渊身上,就只能变着法的找许沫的麻烦。
这不,手机刚刚开机,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您要没别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许沫淡淡的说道,并不想在电话里面和莫瀚文吵架。
“没事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打电话?五年前的五百万,加上这次的一千万,你要不完完整整地还给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想要就拿去。”许沫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
每一次的狼狈,好像都会被萧乾看到。
这一次也不例外,在许沫气的差点摔了电话的时候,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萧乾,萧疏,以及乔虞。
前两天看到萧疏的时候,她的情绪似乎还不错,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和楚临渊在一起的幸福。
但是此刻,眼底全是苍凉。
可能是碍于乔虞还在场,许沫并没有上前和萧疏说话,只是和她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点了点头。
她和萧乾,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她和乔虞的目光又短暂的交汇,但是片刻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别开眼去,好像先前背着萧乾的那次见面根本不存在一样。
许沫和萧乾他们前后去了出殡仪式,楚临渊对他们的到来感到很意外,最后甚至还把萧疏带去了二楼的书房里面。
冗长的悼词,许沫听得快要睡着,便从侧门出去。
毕竟她和楚洪山没有多深的感情,而且当她从绑匪手中被救出来之后,楚洪山还扬言要拿掉她的孩子逼回楚临渊。
所有人都在前厅的出殡仪式上面,花园里面只游荡着许沫一人。
直到,遇到了他。
先前许沫独自躲在医院天台上的时候,这个男人在天台上抽烟。
此刻,他穿着安保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楚家雇来的保镖。
那人看到许沫,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出于礼貌,许沫往他那边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贺铭生脸上是淡淡的表情,深邃的眸子锁着许沫的眼,“找你。”
许沫一怔。
贺铭生脸上的笑意不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贺铭生,乔家的管家。”
乔家?
许沫倒是不记得自己和什么乔家的人认识……
“乔虞,乔家?”就算贺铭生只穿着普通的安保的衣服,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贵气。
他这么一说,许沫就知道了。
那次在医院楼下的偶遇,天台的重遇,到现在在楚宅的见面,都不是偶然。
“我想我和乔小姐说得已经够明确了,我和萧乾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你们不必多此一举。”贺铭生的身份,让许沫不由得想到他是乔虞派过来的。
大概所有的女人都不会放心和自己男人有过关系的女人,必须要留一手才行。
想来,乔虞也不例外。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贺铭生目光微凉,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凉意,眼神紧紧地锁着许沫,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一样。
他像是在说:我根本不相信你会和萧乾一刀两断!
许沫被贺铭生的眼神看得有些后背生凉,那避之不及的目光仿佛让她无所遁形。
“我在乔虞身边很多年,从未见她这么爱过一个人,我不想看到她受到半点委屈。你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威胁到了她,所以——”
“所以我就该消失?”许沫打断了贺铭生的话,她实在不理解这个男人的思路。
难道就不能允许她在萧乾看不到的角落里面独自舔舐伤口?非要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你要想自动消失也行,让我动手也可以。”
贺铭生的大言不惭让许沫顿觉好笑,“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就算我真的要和萧乾在一起,你也拦不住。”
“我的确拦不住,我只会——”
“许沫。”萧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许沫回头,看到了从主宅里面走过来的萧乾。
她应了一声,而后回头准备和贺铭生说清楚的时候,花园里面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许沫看着走过来的萧乾,双手紧紧地拽着衣角。
萧乾走过来,面色清冷,问道:“你和乔虞见过面了?”
哪里知道,萧乾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见过了怎么样,没见过又怎样?”许沫不客气地说到。
萧乾知道她怀孕,知道她要拿掉孩子,他什么都知道,但也只是知道。
“她心思单纯……”
“活该我就心思复杂了?”许沫冷哼一声,打断了萧乾的话,“你们不用一个二个地都来找我!我就算在喜欢你,也不会冒着当小三的风险厚着脸皮和你在一起,真的,萧乾!”
许沫当真是烦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过来和她说一声?
乔虞,贺铭生,楚临渊,现在是萧乾。
是不是因为她母亲破坏了人家的感情,当了第三者,她作为女儿就一定会去破坏人家的感情?
这是什么逻辑!
“孩子我不要了!我为什么要生一个会害死我的孩子?我是傻还是蠢?这个问题让你来选,你又会怎么选?正常人都会选生!”
萧乾看着许沫的情绪崩溃,好像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许沫就已经奔溃,他要是说点什么呢?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不要留什么不该留的东西。免得到后来大家都麻烦,是你一意孤行,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发火?”萧乾上前一步,就差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
“对,是我犯贱,可以了吧!但是我现在清醒了,一次是贱,我还能贱两次三次?那就是蠢!萧乾,我真的受够了。”说着,许沫把先前萧乾帮她垫付的一千万,以及先前他在医院给她的五百万,并在一张卡上,拍在萧乾的胸口。
“我不欠你什么了!”许沫冷冷地说着,而后,越过萧乾往主宅里面走去。
身后传来的,是卡掉在地上的声音。
萧乾转身,看着许沫的背影,道:“许沫,你就不能和我说一次真话?”
回答萧乾的,是许沫越走越远的身影。
真话?什么是真话?什么又是假话?
许沫不知道,当真真假假的话混杂在一起的时候,许沫也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只知道,现在的她很难受。
她只是希望有自己的小幸福,但是从出生到现在,幸福从来就没有降临过。
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只是枉然。
索性,她不努力了,就这么过吧,反正也不会饿死。
一路上,许沫的情绪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就像每一次受到委屈,她都能很快的愈合,好像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看到冗长的出殡仪式还没有结束,萧疏和楚临渊也还没有回。
她担心那两人出什么事,于是到后面去看看。
果不其然,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两人在争吵,她推门而入,看到楚临渊和萧疏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些事情而吵架?
“临渊,你先出去,让我和笑笑聊两句。”许沫走过去,挡在萧疏和楚临渊跟前。
楚临渊的目光越过许沫落在萧疏的是呢上,眼神中全是疲惫,而后什么都没说,出了书房。
“笑笑,”许沫转身,看着萧疏,才发现她泛红的双眼,“怎么吵架了?”
“我想回意大利。”萧疏淡声说着,但语气中全是肯定。
“为什么?”许沫不懂,“难道你们先前拼了命地想在一起,只是为了更好的分开?”
“就是因为拼了命,到后来才发现,轰轰烈烈的感情并不适合天长地久。我不合适他,他也不合适我。语气留在一起互相痛苦,不如早点分开,就当给大家一个解脱。”
“萧疏,你真的太任性!”许沫呵斥了一声。
萧疏沉默,并不反对许沫的话。
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萧疏说:“小沫,我真的累了。”
那个一直都没心没肺地活着,开心就笑,不开心就闹的萧疏,忽然间说她累了,那她真的就是累了。
“真的想离开?离开之后你不会后悔?如果不会,我就帮你。”
萧疏看着许沫,眼眶越发的红。
她摇摇头。
许沫拍着萧疏的肩头,更多的,是无奈。
“那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和临渊聊两句。”
“对不起,让你当这个恶人。”萧疏抱歉地说道。
许沫淡笑一声,“我们两个还需要说谢谢吗?”
说完,许沫从书房里面离开,片刻后,萧疏听到外面有争吵声。
她打开门出去,看到许沫从楼梯上滚下去!
“啊——”萧疏根本没有机会去拉住已经摔到楼梯中央的许沫。
忽的,一道黑影从走廊那边闪过。
“贺铭生!”萧疏诧异地看着那人的身影,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萧疏向来记忆力超群。
贺铭生回头,看了萧疏一眼,而后飞快地离开。
萧疏怔在原地,看着鲜血从许沫的身上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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