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杂役跑来急报:“总镖头,洋鬼子打到镖局了!”
众人听闻,无不惊惶,在漫天烈火的映衬下,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大家安静,莫要惊慌!”王五把手一挥,高声道,“以洋人的德性,这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请大家听王某安排,或许还有生机!大家跟俺来!”
顾旸拉了苏见黎的手下床,与众人一起跟着王五到了后堂,只见屋子角落里有一块约有丈高的巨石,青苍雄峻,形如山峰。
王五道:“大家可知道这是何物?”
武安承道:“是五哥的镇宅之石?”
“不错。这是俺从泰山之上挖来的石头,置于此处,为俺镖局驱妖镇邪。如今镖局已将不保,是时候了。”
王五说着,推开石旁的屏风,露出一条高悬屋顶的绳子来,他走上前,双手把绳子用力向下拉去,那巨石随之缓缓升起。
武安承见王五用力用得沉重,便走上前去,与他并力拉绳,那巨石慢慢被吊到屋顶,众人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面井盖。
“振声!”王五叫道,“把盖子打开。”
刘振声听得,忙走上前去,低下身把井盖揭开,井盖之下竟然是一个黑幽幽的地洞。
“从此洞出去,可直到东便门,大家快走!”王五咬着牙,大声叫道。
众百姓一听,争相向前,一时间挤在了洞前,你推我搡,拥堵踩踏,谁也爬不进去。
顾旸见状,与苏见黎对望一眼,都泛出苦笑。
王五嘶声叫道:“大敌当前,还和自己人争抢么!老幼妇女先走,其余靠后!不从者莫怪王五刀下无情!”
众百姓闻言,方才息了扰攘,面面相觑,把几个老幼妇女推到最前,入洞显然有秩序了一些。
顾旸上前要帮王五、武安承一同拉绳时,二人均道:“你还有伤在身,我二人足矣!”
此时门外几名杂役与趟子手跑进屋来,慌慌张张地道:“总镖头,弟兄们支持不住了,洋鬼子马上就打到堂屋来了!”
顾旸道:“不慌,我去拖住他们!”
苏见黎急拉了他一下:“哎!”
顾旸回头朝她瞧了一眼,露出微笑道:“没事。我若不去,咱们都跑不了。你先进洞去,我马上来。”说着,把苏见黎的手托到嘴边,用唇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接着轻轻把她手松开,吩咐三名随从护卫左右,带剑跑出堂屋外。
迎面遇见一大伙洋人军队,什么奇形异貌的都有,正端着步枪,盘踞在熊熊大火之前,向屋里与院内的众镖师、趟子手、杂役扫射,眼见已杀死一地的人。
顾旸躲在墙后,两手一挥,飞出一排梭镖去,最前排的七八个洋人登时喉间见红,枪落人倒。
“抢家伙!”顾旸大叫,施展轻功,刹那奔至众洋人身前,拎起那七八支步枪,一支一支全掷到众镖师杂役手里,自己留了一支,翻个筋斗,又跃回墙后,乱弹扫射一番,打死五六个洋人士兵。
众镖师杂役不会使枪,但也学着样子,端枪瞄准,多少令众洋军胆寒,一面射击,一面后退。但众洋军很快发现了破绽,接着持枪进攻,击杀三人,余众都逃进后堂去。
顾旸手中步枪正射得爽时,忽然“咔”的一声,卡了壳,原来弹药用尽了,急趴在地上,把头探回后堂,见百姓们走得差不多了,刘振声也正扶来霍元甲进洞,便将步枪向着众洋军劈空掷去,打倒三人,顾旸则趁机关了门,跑回后堂去。
此时眼见最后一人也已进洞,顾旸便要跟上去,忽然步子一顿,瞥到还在汗流浃背拉着绳索的王五和武安承,还有三名镖师杂役在侧,也争相拉着绳子。
王五道:“武兄,你师徒二人快走,俺在此拉着绳子。”
武安承怒道:“五哥说的甚么话!”
顾旸道:“要走一起走!”
几名镖师杂役叫道:“总镖头,我们拉着绳子,你走罢!”
王五道:“俺旧日做这地道时,即想过如有今日,便与镖局共存亡。你们跟俺多年,不知受了多少苦,这节骨眼儿王五自个儿逃了,还配做你们的总镖头么?武兄,你们师徒俩先走,你们几个也走!”
武安承道:“不行,决然不行!”
王五急道:“顾老弟,怎么说你也先走,你方才答应了你那小媳妇儿,马上就来,不是么?你若不走,是食言了。她还怀了孩子。你最该走。”
的确,就在方才自己还给了阿黎承诺,马上便来。
顾旸望向那洞口幽黑,不知阿黎如今在何处,吉凶如何,大概在焦急地等待自己,但眼下抛弃王五一人在彼,又岂是仗义之举?
正纠结间,身后不远处砰砰作响。
顾旸回头望去,只见后堂的门也剧烈地震动起来,想必众洋人已把堂屋的古玩器物搜刮一空,便要杀进后堂来。
突然,背上一阵生疼,顾旸一个站立不稳,便扑进地洞里去。
“臭小子,就这么想被俺踹这一脚。”王五道,“武兄,快走,来不及了!”
武安承道:“老弟我也一把岁数了,也活得够了。今日若抛下五哥逃了,往后便是活着,也不自在。安承的师祖是梁山好汉武二郎,义薄云天。安承虽功夫不济,今日便与五哥一同死了,也不辱没了师门先祖。”
王五听得,热泪满眶,颤声道:“好,好!武兄,咱哥俩相见恨晚。有武兄相伴,王五今日死了,也不寂寞!”说着,转头向三名镖师杂役道:“你们几个快走。”
其中一人便道:“小的们来源顺镖局,为的便是江湖上听闻‘大刀’王五英雄。今日总镖头大义如此,我等岂能相弃!”
“好,……好!”
王五老泪纵横,高声叫道,一面松开了拉着绳索的手,上前扣上了井盖,武安承和三名镖师杂役也随之把手松开。
巨石轰地一下,坠将下来,如泰山陷落,震得整个后堂地动山摇,王五随之举起立在墙侧的那把青龙偃月刀。
此时几声枪响,千疮百孔的屋门,顷刻裂成了一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