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闻言,大惊失色,急道:“带走?被……被谁?”
武安承忙道:“你别急!老夫话还没说完。是被霍元甲兄弟带到安全之处了。”
顾旸的心从方才的紧绷瞬间放松了下来,长呼一口气,说道:“师父,你险些唬杀我也!……是谁来药栈闹事?”
“是那帮子义和团。”
“义和团?”顾旸眉头一皱,“为何?”
“你惹下大事!是那个叫曹福田的首领,道说你与那直隶提督聂士成串通,杀戮他们团民,因此带了几百号人前来,取你性命,见你不在,便要掳了苏小姐去。因此我与农兄在前周旋,教霍兄弟保着苏小姐从后门走了。被他们打砸抢烧一番去了,农兄正在打扫屋院,我正要去寻你。”
“怪道说我闻到烧焦的味儿!”顾旸听得,心中五味杂陈,说声“多谢师父”,便往屋里跑去,武安承忙跟上来。
过了几道门,见到农竹正与几名药童在打扫庭院,顾旸忙跑上前去,行礼道:“农大哥,小弟来迟了。”
农竹抬起头来,望见是顾旸,说道:“你小子做甚么去了?”话虽平淡,却有些责怪之意。
顾旸便把杨村车站一战大概说了。
农竹道:“如此说来,是那倪赞清冤枉你了。”
顾旸道:“正是。”
“只是你又何苦去帮那聂士成?”农竹道,“咱们这药栈被闹腾一番,也就罢了,你去帮他,岂不是在为满清朝廷助力?”
顾旸摇头道:“农兄差矣!聂提督虽是朝廷中人,却是位忠勇仁义的好将军。而且,他也是阿黎除我之外在这世上最后的倚仗了。”
“他是好将军,他忠勇仁义,那他为何把去助战的义和团尽数杀戮?”农竹道,“依我看呐,这些官府中人没一个好东西,真正是狗改不了吃屎。”
“聂提督并非仇视百姓,他只是不齿义和团用妖邪之术蛊惑民心。聂提督杀他们时,小弟虽再三劝阻未成,但临回来前,我已和他约法三章,要他莫要再加害于自家同胞。”
“听来听去,只知他杀人如麻,也不知他哪里忠勇仁义了。”农竹道,“顾兄弟,我知道你和他的交情,也知道你想用你的一身武艺去做点什么。但聂士成是官府中人,本性难移,你还是莫再前去了。如今入我兴中会的志士越发多了,你老老实实跟着咱们干,等待革命时机便是了。”
顾旸道:“那是以后的事,可眼前呢?”
农竹道:“眼前怎么?”
“眼前八国联军入寇,大沽口已然失陷,马上就要打到北京了。”
“那我们又做得了甚么?”
“做不了甚么?便眼睁睁地看着军民自残,江山沦陷,终至亡国灭种么?做不了甚么,那便尽力做一些甚么呀。农大哥,实不相瞒,小弟正待把我的那支小队带去,以助聂提督一臂之力。”
“你?”农竹听得微怔,忽生怒色,把扫帚往旁边一抛,拂袖往门外跑去。
顾旸还在发愣,几名药童要跟上去,武安承忙挥挥手:“你们干你们的!”拉起顾旸袖子,叹口气道:“你,你呀!”便拉着顾旸往门外追去。
武安承与顾旸奔到门口,见农竹的背影在月下伫立不动。
农竹直直地盯着顾旸的队员们,片刻,转头向顾旸笑道:“你啊,你今日真是给我一个接一个的惊喜。”
顾旸道:“顾旸也是为了化解一场仇怨,也是为了抗击洋人。”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甚么人?”
“自然知道。他们是……”
“别说了。”农竹忙一举手,打断顾旸说话,转身走进门内。
顾旸也意识到在这大街上差点暴露出众人革命党的身份,跟武安承跟进药栈去。
三人走到一处庭院,农竹停步,也不转身,接着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要这么做?”
顾旸道:“他们虽是农大哥招来的革命党人,也是从我习武的一支队伍。”
“可我们建立这样一支新军,就是为了革命,革命!”农竹转过身来,努力地抑制着声音,但胸中的澎湃怒火显然压制不住,“你去助那聂士成,岂不是在为清廷续命?且若是打不过洋人,岂不是在白白送死?”
“小弟并非为清廷续命,而是想为这个国家续命,为天下千万百姓续命!况他们既有救国之志,便是捐躯沙场,定也心甘情愿,何来白白送死之说?”顾旸道,“再者,洋人势大,官兵难敌,务必与义和团联手,才有胜算。但如今官民有隙,我带这支精锐前去,一可更增我方战力,二可不用义和团,从而化解这段仇怨。”
“化解?义和团被聂士成杀了这许多人,岂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
“尽力一试,总不至于像农兄一样,口里喊着为天下人革命,却坐视苍生受难。”
农竹气得脸上变色,良久,冷笑道:“你怎么知道农某人坐视了?”
“既农兄并未坐视,便请示下。”顾旸笑道,“莫教顾某人看着那所谓的革命,在农兄手里只是个避乱偷生的幌子。告辞。”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武安承叫道:“徒弟!……”
“让他去。他已志不在此,”农竹哼地一声,“少年人敢作敢为,若能受挫长见识,也是好事。……就让咱们看看,他做得出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