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吴信扯下苏见黎半边肩上衣衫,“飕飕”两声响,吴信突然扑通跪倒在地,官帽掉在地上。
苏见黎急望去时,却见顾旸立在门口,摊着双手,满身血污。
“哥哥!快来,……”苏见黎想要大叫,却被堵嘴叫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叫唤,一面喜极而泣,哽咽失声。
吴信摸了摸两条小腿后侧,竟各插着一枚梭镖,一咬牙,把两根梭镖拔下,提刀踉跄站起,把苏见黎直推到墙边,用刀架住她脖子,狂喝道:“别过来!”
顾旸本以为他要起身拼命一战,不想竟近水楼台,先挟持住苏见黎做人质,一时倒也不敢再动。
吴信的长辫子散乱在脸侧,眼里沁满血丝,握着刀的手在狂抖,咬牙道:“顾旸!这小贱人在我手里,你好自为之!”
顾旸把手一抬,吴信急仰身一躲。谁想顾旸这一下却是虚的,当下移步换形,闪到吴信身前,狠狠一脚踢中他裆部。
等吴信痛吟一声抬起腰来,却见顾旸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地,冷笑而立。
顾旸道:“狗贼,我要你知道,嘴是长在脸上,不是长在下面。”
苏见黎见了顾旸的潇洒身姿,又见吴信这般丑态,虽然仍堵着嘴,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信恼怒大叫道:“我的人都在何处?”
但见堂外风起,红沙弥漫。
顾旸笑道:“你那些臭鱼烂虾士兵却与你一般货色,杀我一人还要百十人齐上。”
吴信见顾旸一身的鲜血交错,有些绝望地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他虽然已经下体大伤,但唯一的把柄在手,仍不敢动苏见黎一根汗毛,尽管苏见黎还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旸淡淡地道:“吴信,我不杀你,是想让你多活片刻,有话问你。你之劣迹,方才我已问明士兵,如今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若答得好,我便不杀你。若与士兵所说有异,我必把你细细割死。”
吴信夹着双腿,喘着粗气,哑然道:“问。”
顾旸道:“苏大人是你陷害而死?”
吴信道:“是我干的,但说不上陷害,他绘制维新党人之图,本来也是心怀谋逆。”
顾旸道:“是谁向你索要苏大人的把柄?”
吴信沉默不语,犹豫片刻,忽然抬头道:“……是直隶提督聂士成!”
此言一出,顾旸和苏见黎都大惊失色。
顾旸不信,待要拿剑逼问他时,阿黎又是性命攸关,只得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吴信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我这手镯便知!”说着忽地举起手来,顾旸和苏见黎抬眼望去,果见那玉镯子上刻着一个小金字“聂”。当下二人都惊疑不定。
顾旸又道:“第三个问题,我托付与你的那小姑娘杏儿,如今安在?”
吴信咧着嘴,发狠笑道:“死了!”接着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顾旸大怒,挥剑欲前,吴信却把手中刀往苏见黎颈上割去。
“刷”地一响,半空中鲜血飞溅。
只见吴信倒在地上,喉间嵌着一点红,一枚梭镖。
顾旸慌忙解开苏见黎的绳索,拔出她嘴里的手帕,二人紧紧抱住,相对泪落如雨。
“爹爹是否真的死了?”苏见黎哭道。
“你先莫伤心,这贼说得未必是真。他没欺负你罢?”顾旸有些哽咽,“我急着报仇,误中奸计,教你受委屈了。”
苏见黎哭道:“没,没委屈。他就打了我三个耳光。哦不,四个!”
顾旸道:“你去踩他四脚!”
苏见黎斜了吴信一眼,吸了下鼻子,说道:“何必了!污了本姑娘的脚。”
顾旸轻声道:“你从济南带我来到阳谷,一路定受了许多辛苦。”
“没,也没。”苏见黎破涕而笑,“小白马最辛苦。……哥哥,你没受伤罢?”
“那些个帐下小卒,还不是一剑一个。”顾旸笑了笑,“我是怎么保住性命的?我身上那回生丹好像没了。”
苏见黎道:“正是那回生丹救了你的性命,你可得好好感谢无名道长。”
顾旸搂得更紧了些,柔声道:“阿黎,我更应该感谢你才是。没有你,我早就死在箭下啦。真不敢想象,你是怎么杀出的重围。”
苏见黎嘿嘿一笑,扬了扬眉毛,说道:“怎么,你想听听本女侠的英勇事迹?待我讲给你听。”便扶顾旸坐下,眉飞色舞地给他讲述了一番脱险的经历。
顾旸听得大笑之时,两行泪也流下来,猛然起身,又把苏见黎抱在怀里。
苏见黎把脑袋倚在顾旸胸前,用手指揪着他的衣裳,轻轻地道:“你可不能不要我哦。”
“不可能,怎么可能。”顾旸落泪而笑,拍拍苏见黎的头顶,“傻,不许乱说了。”
苏见黎嘴角微微绽起一对梨涡,便闭上眼睛,放空在顾旸的怀里。
二人搂抱着对方,不知抱了多久。
忽听堂外一声马鸣,二人望向大门,却见红霞漫天,已到黄昏。繁繁点点的白雪,又随着朔风飘落下来。
“走。”顾旸忽道。
“天色已晚。”
“这座城如今尽是恐怖,非久留之地。我们先出了城再说。”
“去哪里?”
“方才那吴信却说甚么来?”
“他说,聂伯伯……”
“对。但吴信的话不可全信,苏大人是否真正弃世,也未可知。”
“所以……”
“去北京,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