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黎知是追兵又至,策马东奔,渐渐地风雪愈骤。苏见黎心思一计,向东跑出十余里之时,转而绕个圈子,往西而去。
卢昌诒的军队人马众多,本来速度慢,东追数里,大雪更急,越发难行,况且苏见黎的马蹄痕迹也慢慢地被风雪遮掩,失了踪迹。
追兵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东追,又行过数里,竟到了一处悬崖,雪路隐晦,一时难辨,卢昌诒熟悉地形,察觉不对,急忙勒马,传令止兵。
谁想北风呼号震响,军令难以传递,军队难止,前队停了后队挤,竟有几个前排士兵被撞下高崖。此众或生或死,便不在咱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镜头切回苏见黎。
苏见黎向西奔过数城,却见每座城墙上都挂着顾旸的通缉令。风雪虽大,路人虽少,守将却仍挨个查验。看来是济南向各州发布了快令。
苏见黎只是想找家客栈好安置顾旸,再寻个郎中料理,如此一来,城城难进,果真是走投无路了。
苏见黎回望顾旸一眼,见他仍昏迷不醒,而大雪满天,寒风刺骨,忍不住在马上叹道:“苦命的哥哥,阿黎这回不知还救不救得你。下座城若还有那通缉令时,阿黎和你一起冻死在这风雪里便了 。”说着不禁鼻头又酸,泪花却被那风冻在眼眶里,流不下来。
赶到下一座城池,远远地便感觉路径风貌十分熟悉,雪幕中隐约见那城墙上居然没贴通缉令。
苏见黎前行之间,心中已有了答案,忐忐忑忑,愈发惊喜,只待抬头一下确认。跑近门前,却见城门顶上刻着“阳谷”二字。
苏见黎喜不自胜,赶忙驱马入城。守将也不加阻拦。
原来苏见黎向西一路奔逃,阴差阳错竟跑到了济南府西南方的阳谷县,也就是她父亲苏国南担任知县的县城,同时也是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怎能不熟悉!
这一来,苏见黎如释重负,绝境逢生。顾旸自然有了着落,同时想到离家许久,未曾探望老父,这回可谓是一举两得。
进得城去,苏见黎急匆匆找到一家客栈住下,这客栈从前没有,却是新开的。
苏见黎拴了马,关了窗,生起炉火,给顾旸盖好被子,接着赏了小二一两金,教他派人去请郎中和知县。
安排妥当,苏见黎重重地躺倒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气,闭上眼,热泪漫流。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在寒风之中居然早已汗流浃背,被这炉火一暖,竟透体冰凉。
请来郎中,郎中拔下那四根短箭来,敷上金疮药,连呼奇怪:“怪哉,怪哉!箭中要害,伤处颇重,何缘不至失血?莫非有天人相助?”
苏见黎心知是那无名道人的回生丹起了妙用,当下赏了郎中,郎中又开了几味活血调理的药方,而后离去。
苏见黎见顾旸心跳气息平稳,容颜灼灼,已无大碍,稍感宽慰,只是仍然昏迷未醒,她便趴在顾旸身边,定定地望着他。
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喊声:“客官,客官……知县……醒醒!”声音越来越大。
苏见黎蓦地惊醒,昏昏沉沉地托着额头缓了片刻,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睡着了。想是太累了。看顾旸时,还是没醒。
“客官,知县请你到县衙去。”
苏见黎转头一看,身旁站着店小二和一个士兵。
“他竟不亲自来接我么?”苏见黎有些着恼,心中已开始暗骂老东西。
小二听得瞠目结舌,那士兵却道:“知县抱恙,还请小姐勉强一行。”
苏见黎听了此言,想到父亲年迈,自己也不曾侍奉膝前,只知索取,从徐家逃出一事想必更带给父亲许多压力,如今父亲又生病,内心倒多少有些懊悔。
看看客栈以外,风雪稍停,苏见黎便教士兵先回,在小二的帮助下把顾旸抬上马,策马赶去县衙。
一路上只见两侧店铺商号都冷落萧条,人烟寥寥,阳谷丐帮也已销声匿迹,苏见黎不禁心下纳闷,但随即又想到:“寒冬时节,却也本应如此。”
将近县衙一里之内,熟悉的黄氏书屋、杜家豆腐、唐家桃酥都已改头换面,建起酒楼、客栈、妓院。城内虽然老气横秋,但这一带颇为热闹,满眼纸醉金迷的味道。
苏见黎疑惑:“爹爹享受起来了?”
此时白马走到了县衙门口。苏见黎举头望见县衙门口修葺得金碧辉煌,宛如仙宫,更加不解,同时心里又增了一份愤怒:“想来爹爹是醉生梦死,玩物丧志了。这县官当成这个样子,我可要好好批驳于他。”
正寻思时,门口两名守将把长刀往中间“当”地一架,喝道:“甚么人?”
苏见黎有些惊怒,叱道:“该死奴才,连本小姐也不识得了么?”
“是小姐。”两名守将对视一眼,慌忙收了刀,让出一条路。
苏见黎正得意间,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纵然自己出门日久,守将也不至于认不出她这位知县的大小姐罢?况且,抛开这个不谈,那两个守将,她似乎不认识啊……
一股她想都不敢想的难以置信的极其恐怖的念头突然激荡起她的脑海。
她暗叫一声“不好”,马儿此时却已踏进了门内。
苏见黎急忙拨马转身,“咣”的一声巨响,却见那县衙的大门紧紧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