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和苏见黎整理行囊,又登上白云洞,却见无名道长的背影正伫立在洞口,洞口已挂了一圈白雪。
二人与他相处有日,对他的神神乎乎已不觉奇怪,在他背后行礼道:“道长。”
“去意已决?”无名道长淡淡地道。
“去意已决。”顾旸道。
“好。”无名道长转过身来,竟似泪光莹然,这却教顾旸吃了一惊。
顾旸最开始虽偷偷叫他牛鼻子,但一个月之间,无名道长对二人颇有关怀小辈之情,二人也对他愈发敬重。尤其顾旸,常与他交谈诸事,也学到不少东西,几以师长父辈事之。
——至于无名道长,实已六十余岁,只是食花饮露,身心兼修,驻颜有术,看起来像个中年人。
综上所述,道长虽与顾旸有交情,但突然含泪,还是出乎顾旸意料。
“道长,何故如此?”顾旸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何时才有再见之日!”道长叹道。
顾旸道:“待小子救得众首领,杀死仇人,必再来拜谒道长。”
“我这里有回生丹一颗,你拿了去。”无名道长取出一个小青瓶,“贫道采珠山千年灵芝,集天山十年之雪,泡崂山深洞之泉,炼以九九八十一天,乃得此丹。世上并无第二颗,且务必全粒吞服,方才有效。你要小心珍藏,若日后中伤受难,可助你起死回生。”
顾旸道:“既是只有一颗,道长如何给了我?还请道长自己留用。”
无名道长笑道:“贫道制作此丹,非为益寿延年,本是为了度脱有缘之人。”
顾旸再三推辞,无名道长把拂尘一挥,顾旸眼前一阵迷乱,举手去揉眼睛时,却发觉掌心不知何时竟已握着那个小青瓶。
无名道长哈哈大笑,道:“去罢!”转身走进了白云洞中。
顾旸和苏见黎深感恩义,便在洞外拜了三拜,下山去了。
二人骑了马,向西疾行。匆忙数日,到了济南。果然是入冬了,渐渐地雪落沧空。
刚到城门外,远远地便望见墙上的通缉令,顾旸熟练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胡子,贴在了脸上。
顾旸曾来过济南一次,这回再来,颇为熟悉,打听得义和团众首领并非被关在巡抚衙门,而是济南府衙,由知府卢昌诒看守。
二人悄悄来到府衙门外,见两个守门军士正倚在门框上避雪说笑。主意已定,顾旸便先躲进旁边的林子里,把马儿拴了,苏见黎袅袅娜娜,走上前去。
两个军士忽见这般美丽的女子沐雪而来,苍茫的天色登时熠熠生光,都抱住怀中长刀,看得呆了。
苏见黎腆着冻红的小脸儿,盈盈走到二人面前,娇滴滴地道个万福,说道:“拜见二位军爷。”
两个军士见她这般柔情似水,颇有些神魂颠倒。一个军士便低下腰去,笑呵呵地相扶。
忽然,苏见黎手起,“啪啪”两声响亮,两个军士脸上各挨了一巴掌。
这寒冬时节本来就冻脸,再加两个军士经久值班,这两耳光下去,直打得二人火辣辣地疼,晕头转向。
等二人回过神来,苏见黎却早转身跑出数丈。两个军士破口骂着“臭娘们”,当即挥刀追去。
追进林子,眼看追上,二人突然脚下一绊,交相扑倒在地。二人惊慌地爬转过身来,却见一个白脸长须的男子,正把剑指着他们。那正是乔装后的顾旸。
顾旸低声道:“脱下衣服,饶你们不死!”
左边那军士战战兢兢,便去脱铠甲,另一个军士却突然大叫起来:“有……”
话音未落,顾旸剑尖微抖,那军士颈间金光一闪,鲜血迸溅,倒在一旁,叫声也戛然而止。
左边那军士吓得面如土灰,只道:“饶命,饶命……”
顾旸道:“既已杀了一个,还留你何用!”反手一剑,又斩于地上。
二人把两名军士拖进一棵树洞中,脱下衣甲换上,原来的外套则收进布袋,放上马背。便拿头盔微遮了脸,稍低着头,进了府衙里去。
二人路上见到府中人,都以侧影糊弄过去,再加飘雪遮掩,辗转之间,竟果真找到大牢所在,牢门两侧也有两名守将。二人便先躲在牢外数丈远的一片乱草之中。
“阿黎,”顾旸低声道,“待我先去解决了那两个守将,你在外面……”
突然,旁边乱草里腾起一个身形,白雪抖落之间,刺出一道青晃晃的剑光,直往顾旸喉间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