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义和团既灭,马金叙、吉灿升押住众首领前往济南。
临行前,温溪偷偷求见马金叙,交给他几十封书信,都是从本明和尚家中搜出来的。
马金叙在烛下翻看良久,神情越发凝重,连连用手指扣着桌子,念叨道:“大胆,大胆!”
原来那些书信除却本明自家的家书以外,多是与朱红灯、于清水等义和团首领联络的,其中还有一封书信商议“明年四月初八攻打北京”。
马金叙与吉灿升看了书信,吉灿升大惊道:“拳匪有此野心,统领决意根除,可谓大功一件。”
马金叙道:“这些书信事关重大,务必呈给巡抚大人。只是毓大人有心偏袒拳匪已久,此信若着他毁了,可是不好。”
二人商议了,最终决定先把书信交给山东布政使张人骏,由他转交给巡抚毓贤。
毓贤虽恼他们将义和团尽数歼灭,怎奈木已成舟,便把二人交给济南知府卢昌诒查办,但隐去了书信一事。
朱红灯等众首领经不住拷打,对罪行供认不讳。卢昌诒请求进一步核实惩办,毓贤却装死不应。
在山东义和团瓦解冰消之际,天津、北京、直隶却又有人接过旗帜,打起义和团的名号,再度蠢蠢欲动。
这些人有的是逃到京津的团民余党,有的是受山东义和团庞大的影响力所震动,有的是因顾旸的那一番宣传而知道了义和团。
而顾旸此时,却带着苏见黎来到山东青岛一带海滨,远离尘嚣,纵情赏玩。
此时青岛已被德国占领,德国拨款协助清政府在海边建港,港口已初具雏形。
顾旸与苏见黎骑马到了一片未建港口的海边,此处可谓景秀人稀。二人把马儿拴到树旁,微伏在栏杆上,看向大海。
海洋阔大湛蓝,一浪接着一浪,霎然拍在岸边的礁石上,荡起半空雪沫。朗日在天,波随风动,海面上金光粼粼,斑驳闪烁,沙滩本来细丽耀眼,此时更增浩白。
来到此处,满耳都是此起彼伏的涛声,世俗的烦恼,可在一时间浑然忘却。
苏见黎举臂高叫,海风到处,尽是她的喊声。
顾旸微微笑道:“阿黎,你喜欢么?”
苏见黎开心道:“喜欢!我喜欢大海。”
顾旸道:“那咱们下去罢?”
“下去?”苏见黎疑惑道,“去哪里?”
顾旸道:“去海里。”
苏见黎惊道:“不要!那岂不是要被海冲走?”
顾旸哈哈大笑,挽起苏见黎的手,轻声道:“不会的。走,我在呢。”
二人下到沙滩上,脱下鞋子,踏进沙里,苏见黎不禁把脚丫一缩,惊叫一声:“好烫!”
顾旸笑了笑,扶着她,走向海边,深一步,浅一步。
沙滩与大海交接之处,潮水起落来去,高一声,低一声。
二人携着手,同走入温凉清澈的海水,踩进软稠的湿沙。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惹得苏见黎十分欢喜,不停惊叹,往来跑跳,好似回到了几岁的小女孩的模样。
顾旸在旁笑着瞧她,说道:“好在海鸥秋天已南飞,若在此时,你许是要把大海都掀翻过来。”
苏见黎嫣然一笑,道:“如今我看到大海,已是心满意足啦!”
顾旸道:“还有一样更有趣的玩意儿,你可想知道么?”
苏见黎忙笑应道:“想。”
顾旸道:“只是须应我一件事。”
“甚么事?”
“你叫我声哥哥我听。”
苏见黎听了,噗嗤一笑,微微低头,脸上生起红晕,在日光之下愈增朗丽。当时扯住顾旸衣袖,娇滴滴地连叫了三声“哥哥”。
顾旸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颇为满意,便走到苏见黎身后,伸出双手,轻轻扶住她的左右胳膊,柔声道:“你站住别动。”
苏见黎不明所以,便按他指挥的站着。
片刻,一道海浪漫过她的脚腕,顾旸却突然松开手,苏见黎霎时站立不稳,惊叫一声,摇晃几下,顾旸的双手又扶住了她的臂弯。
与此同时,苏见黎却清晰地感受到脚下沙粒随着去浪奔流如飞,搔得她两只脚心一阵酥痒。
站稳低身细看时,却见脚前掌和脚后跟处,已冲出两团小小的深坑。而苏见黎脚前掌和脚后跟陷在这两个坑里,既柔软又有沙粒的摩擦,一种奇妙的感觉。
苏见黎惊喜万分,大叫道:“好有趣!哥哥,你扶着我,我想再玩一回。”
顾旸笑道:“好。”扶着苏见黎站稳。
等那浪花再度奔来,冲过苏见黎脚腕,顾旸却松了手。苏见黎感受到那脚底的快感,欢叫的同时,摇摇晃晃,一跤坐倒在海水里。
顾旸转身便跑。
苏见黎爬起身来,转头见裙子上都沾满了泥沙,不禁眉飞脸红,高叫道:“姓顾的,站住!”
顾旸一面跑,一面大笑,冷不丁脚下被石头一绊,扑倒在沙滩上。这一趴却也舒服,顾旸索性卖个狼狈,便趴着不动了,接着“哎哟哎哟”地叫唤。
苏见黎见状,笑若银铃,低腰用裙子兜起许多海水,慢慢走到顾旸身前,唤他道:“哥哥。你看这是甚么?”
顾旸抬起头时,一兜海水咣地泼在了他的脸上,又把他击倒在地。
耳边是苏见黎渐渐远去的欢笑声,和一下一下簌簌的涛音。
顾旸搓着眼,揉着脸,一面假意叱着,也忍不住放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