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言本来滔滔不绝,忽然瞥见朱红灯默然不语,停了嘴思考片刻,说道:“顾兄弟之事,那是后话了。不如俺们先想想如何应付眼前的官兵。”
王立言见众人都束手无策,便道:“俺却有一个计策。”
朱红灯道:“你且说来。”
王立言道:“俺们先在这森罗殿占住了,可在殿里设下埋伏。再加官兵少,俺们多,纵然有洋枪利器,也难一时打倒多人。官兵不知俺们底细,必然分兵几路进殿。俺有一招‘轮起轮伏,轮进轮退’,四人为一组,直扑敌军中路,余众也必溃败。”
几位首领听得,连声赞叹道:“端的好计!”
正说间,不远处树后沙沙几响,接着人影一闪。
朱红灯大喝道:“谁?”
王立言奔到那树后,把那黑影颈后衣服提起,那黑影扬手一掌,反把王立言拍翻。三位首领大惊之时,却听那黑影拍手嘻嘻地道:“好玩!好玩!”
于清水笑道:“还当是谁,原来是那傻子小六。”
朱红灯喝道:“拿下!”
王立言听说,便爬起身来,挥拳与那小六交战。小六虽然力大,终究功夫粗疏。二人在月影之下战了数合,竟斗了个棋逢对手。小六难以应对王立言的拳招变幻,王立言却遮拦不住小六的力重千钧。
恰逢李长水安顿了顾旸,从林中来,见二人厮斗,便照小六后心一脚,刺斜里踢翻在地,一时按住,押到朱红灯面前。
小六兀自挣扎着乱叫:“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爹爹。”
几位首领见了他那痴傻状,正自嬉笑,朱红灯忽道:“拉出去,砍了!”
四位首领听了一惊。
于清水道:“为何杀他?”
朱红灯道:“咱们方才商讨退敌大计,却教这傻子听了去,若是卖给官兵……”
于清水道:“一个傻子而已,哪里能想到这般多?”
小六瞪着眼叫道:“我想得很多!很多!”
朱红灯哼了一声,说道:“正因为是傻子,也就更不确定,为我抗敌大业,不如一刀砍了。”
于清水道:“教人看住,也未尝不可,何必非杀?再者,为他力大善奔,是赵三多前辈推荐他来此,杀不得。”
朱红灯道:“这傻子既然力大,如何看得住?咱们本来难与官兵为敌,又横生出这般风险,如何赢得顺遂?赵三多知道咱们的境况,也当体谅。”说着,转头问本明道:“二师弟,你怎么说?”
本明顿了顿,点头道:“嗯……大师兄所说,原也不错。带着这祸根,于俺们打仗不利。一个傻子,杀了也便杀了。”
于清水摇了摇头,侧身问王立言、李长水道:“你们怎么说?”
王立言瞧了一眼李长水,笑着道:“俺知道三师兄心肠好,但大师兄所言,原也有在理之处。……虽说这‘杀’字未免过重,只是万一走漏了风声,教敌人有了防备,死的可是咱们万千弟兄。如此想来,倒也不亏。”
于清水还欲分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他们几个所说,虽不称己心,原也是最佳之选。怪只怪那傻子小六突然出现在此,惹来杀身之祸。
于清水想到此处,听那小六仍在厉叫怪笑,不禁叹了口气。
“你们杀我!杀我!爹爹,爹爹!你回来!”只听小六转头张望着身后的远方,呲着牙发喊,喊着喊着,竟泪流满面,又哭又笑,“爹爹,我怕,我怕……哈哈,这些好人不好!不好!哈哈!”
朱红灯颇觉厌烦,挥了挥手,王立言和李长水便押了小六往森罗殿另一侧走去。
小六的嘶喊声在夜风中渐渐遥远,过了片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