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策马行了多日,只见前方城池高插入云,人流熙熙攘攘,询问路人时,见说已到了邯郸地界。离赵三多所在冠县,也不过一州之隔。
遥遥望见一批戴着钢盔的外国士兵走出城来,为首还有个军官骑着匹红马,城门两侧的清朝官兵不住地点头哈腰。
“这些杀不尽剐不尽的强盗,待我用大刀把他们一个个捅上几十个透明窟窿。”吉峰禹摸着刀刃,瞋目道。
“快走!”本明突然目光冷峻,低声说道。
顾旸、于清水等四人不明所以,但见他已拍马向城旁的荒原跑去,似乎有什么紧要的难言之隐,只得也策马跟了过去。
五人足足跑出二里路,到了那焦黄的旷野之上,只见各处点着些柴火堆,烈焰中不知在烧些什么。夺目的日光下,遍地残肢骸骨,红白一团,正分不清是人是兽,不时扑棱棱落下几只乌鸦,争先恐后地啄食。
伏苹只不经意瞧了一眼,便用手捂住双目,不忍再看。
“看,这有什么不敢看的。”吉峰禹大声道,“都是我们同胞的血肉!”
“我知道,只是……太可怕了。”伏苹捂着眼,小声道。
“像你这样,日后如何跟我杀清兵,杀洋人?”吉峰禹道。
伏苹只好放下手来,看向一旁,吉峰禹见了,咧开嘴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妹。”
顾旸见状,笑道:“吉兄不愧是做了哨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要是哪天做了总坛主,那还了得。”
伏苹听了,不禁偷偷望向顾旸。
吉峰禹却浑然没听出顾旸的讽刺之意,反倒得意起来,昂起头,并不屑瞧他。
于清水却担心吉峰禹在意,忙赔笑着道:“不知本明师兄为何带我们来此?”
“嘘。听。”本明低声道。
顾旸和于清水侧耳倾听,微风过处,果似有些许马蹄声轻轻踮起。
不知过了多久,本明突然大笑道:“柴火堆后的朋友,请现身罢!”他这一句话好似融入了些内力,浑厚久远,震动了整个旷野。
吉峰禹和伏苹听了,惊愕地转过头来,望向那一个个正在燃烧的柴火堆,但四处却了无噪音。
本明冷笑一声,握紧双拳,顾旸忽然伸手挡住他,微微笑道:“何劳师兄出手,想是小弟的马儿到了。”说罢,将身一纵,已跃出数尺。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大本事。”吉峰禹冷笑道。
“单是他那一纵,你得学十年。”本明淡淡地道。
吉峰禹听了,瞪向本明,见他并没看自己,又望向伏苹,见她也没在看自己。
只见顾旸慢步走到那柴火堆前,相隔不到一丈,忽然一声清啸,几根柴火便带着焰光,朝自己飞过来。
顾旸轻轻侧身躲个过,反起一脚,把几根柴火踢回去。只见空中紫光一闪,那几根柴火被劈成两半,摔落下来,火星四射。
顾旸张眼望去,只见烈焰之中托起一个清秀的少年面容,戴着顶黑色六合帽,帽上镶着块碧玉,一条大长辫子甩在肩旁,容颜似雪,峦眉星目,高鼻瑰唇。他身形秀美,兜着条水蓝色的唐服,骑着一匹白马,那火焰咝咝啦啦,灼出一片诱人的香气,裹住了顾旸鼻尖,顾旸只看得呆了。
那少年见他瞅着自己不动,便大喝一声:“臭男人,只望着我作甚!”只听他声音清亮,飞起一鞭,把顾旸打翻在地。
顾旸揉着腿,昏头昏脑地爬起身来,望了那匹马儿片刻,又望着他,悄声笑道:“你是个妹子。怎么盗了我的马儿?”
那少年双颊飞红,叫道:“看鞭!”惊怒之下,紫鞭抖动,居然如长蛇吐信,往顾旸身上缠去。
顾旸向后仰身,躲过一鞭,瞬间欺到那少年身旁,向他腰间轻轻一记手刀,那少年跌退数步,刚巧落在了顾旸怀里。
顾旸用手臂轻托着他,低头望去,只见他眉目如画,灿若朝华,哪里像个男孩?
那少年把眼一瞪,辫子一甩,脱出顾旸怀抱,一脚把顾旸踹倒在地,翻身上了白马,疾驰而去。
“这畜生,不认主子,怎么就跟着跑了。”顾旸扶着腰,颤巍巍爬起身来,低声骂道。
“我当这位顾兄有多大本事,原来敌不过一个瘦小的少年。”背后传来吉峰禹的笑声。
顾旸不去理他,转身向本明道:“师兄,见笑了。”
本明笑道:“师弟是留了一手罢?”
顾旸挠头笑笑,道:“那不是我的马。”
本明道:“既如此,兄弟那马儿便改日再寻。此少年跟踪我们已久,虽未曾加害,但各位还需多加小心。”
于清水道:“莫非想与我们一起去梅拳派?”
本明道:“说不准,是否是对头,也不好说。”
伏苹微微一叹,看向顾旸,见顾旸正凝望着飞尘迷蒙之上,那白马少年远去于乱草荒原间的蹄履,呆呆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