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多?”顾旸听了,心中一震,的确,这些天赶路常听得路人提到这个名字。
“正是。他字祝盛,人称赵老祝。师从梅花拳大师张如纯,一身功夫,好打抱不平。”本明和尚道,“如今他在梨园屯蒋家村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豪杰,打起‘反清复明’旗号,共谋大事。”
“梅拳弟子遍撒梅花印,这般张扬,朝廷不管么?”顾旸问道。
“朝廷?朝廷早已烂透了。”本明转过身来,不屑地笑,“外有万千洋人围攻,内有那群杂毛作乱,哪还顾及到这些!”
“杂毛?”顾旸心思一动,微皱眉头,问道,“这是何人?”
本明道:“师弟,果然你出山不久。这自然是康有为、梁启超之辈了,大兴什么变法,搞洋人那一套,把祖宗之法都给改了。好在老佛爷一道懿旨,这群杂毛死的死,逃的逃。”
顾旸听说,微皱眉头,沉吟道:“师兄可知道康梁这二人的下落么?”
本明一愣,转眼瞧着他,道:“你打听他们作甚?”
顾旸忙道:“这两人端的有名,听说他们未死,小弟也是好奇。”
本明听了,便不再瞧他,漫不经心地道:“听说那小皇帝提前召见了康梁二人,叫他们快逃,二人已逃到日本去了。那康有为倒端的命大,中堂荣禄驾船追杀,燃料用尽,只得作罢,便打发四个高手乘小艇追击,不料俱死在那烟台港。想是有高人相救。”
顾旸听了,便要笑出声来,忙捂住嘴,做摸鼻子势,一面道:“咳……后来呢?”
“后来,抓捕电报到了烟台,好巧不巧,道台李希杰往青岛去了,还带走了密码簿,译不了电报。”本明道,“上海道台蔡钧倒是设好了埋伏,不想那梁启超找了那个叫李提摩太的英国传教士帮忙,半路把康有为接走了。”
“这老家伙,倒撞了好运。”顾旸口中假意骂道,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右手暗暗揉着口袋里那张康有为的名片。
本明笑道:“师弟如今意欲何往?”
顾旸道:“先得把马儿寻着,再南下寻一个叫毓贤的狗官,报杀家之仇。”
本明道:“此贼在山东倒也是臭名远扬。只是赵三多举事之日将近,师弟不如与为兄同往。”
顾旸决然道:“打倒这腐败清廷,倒也是小弟一桩宿愿。只是家仇未报,再加马儿被盗,难以行远,不敢同往。”
本明笑道:“师弟差了!俺且问你,你如今下南方去,便是寻着了毓贤,又待怎样?”
顾旸道:“以我蓬莱门武功,杀几个官兵谅非难事。”
本明呵呵一笑,摇头道:“兄弟尚不知那官兵的厉害嘞!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虽说清兵败弱,但你敌得过几个官兵,可敌得过一城官兵么?莫要刚出山,便白白送了性命。与朝廷有仇的,何止兄弟一人?这千千万万的百姓聚集起来,才能起得事,报得仇。”
顾旸听了,心想:“他说得原也不差。只是便这般跟他们做了,有几成把握?天大地大,去杀毓贤,也不见得一时便杀了;我那马儿,也并非一时便寻得。也罢!不如跟他走一遭罢!”想到此处,便道:“愿随师兄同往。”
本明大笑道:“这便是了!”双手连拍三下,周围屋顶上突然扑簌簌跃起三个人来,两男一女,各执着把明晃晃的大刀,荡起一圈灰尘,跳在顾旸面前,直把顾旸惊得后退几步。
“师弟莫慌!俺给你引见。”本明便一一介绍了姓名,顾旸逐个厮见了。两个年轻汉子,那身形奇高且瘦的,名为于清水;那宽额浓眉、双膊粗壮的,叫做吉峰禹;那星眸朱唇、有些怯生生的少女,唤做伏苹。
本明道:“此地有好汉,名朱红灯,也聚众起事,已被推为众人之首。特令俺四人共赴蒋家村,与赵三多前辈联络起义之事。今遇师弟,可结伴同往。”
顾旸微笑道:“原来诸位也早有准备了。”
于清水笑道:“万事俱备,只欠振臂一呼了。推倒清廷,料也只是时日之中。”
五人即便收拾行囊,给顾旸买了双鞋,引了三匹马,本明一人一骑,顾旸与于清水一骑,吉峰禹与伏苹一骑。马蹄响处,正不知有多少志士共襄义举。